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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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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眠看见贺凌云,熟稔的笑笑,翻身上马。一个兵卒替他牵着马,引马来到贺凌云面前,和他的坐骑并辔。 “你死定了。”贺凌云目视前方,从牙缝里咬出这四个字。 “我知道。”紫眠微笑着低喃,弯腰替明窗尘取下背囊搁在马上。明窗尘要和步兵们同行,还是轻装上阵比较好。 “你这算什么,匹夫之勇?”贺凌云怄气不看紫眠,一抖缰绳,队伍行进起来。 “上万百姓受苦,九条人命,两个灵魂永世不得超生……你说呢?”紫眠也不看他,声音低得竟然没让贺凌云听见。 跟在最后的龙白月看见队伍出发,连忙快步跟上,刻意不去在意宰相。 就在要出府的时候,龙白月的袖子被人扯住了。她回头,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穿着不似宰相府的下人,作平民的打扮。 “宰相要你进去,要问你他究竟查到了什么。” 龙白月心有余悸的望了一眼宰相府,转头看看行进的队伍。她回过头来,咬着唇,狠狠的一甩袖子,挣脱那人:“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男人冷不防被龙白月甩脱,愣住了:“你……” 龙白月捏紧拳头,在心里警告自己别犹豫、别胆怯、别后悔。 下一刻,她一扭身,飞快的向着紫眠追去。 是的,他是温润流水时,她的手掬不住,他若飞流直下,更是叫她心惊胆战。她就像愚蠢的落花,被他带着漂流,还以为他是跟着自己的方向。 就让她跟着他的方向吧…… “瘟疫是靠水传播的,我们顺着河走,找到源头再说。”紫眠一边驾马一边对贺凌云说。 “你怎么知道?”贺凌云仍旧忿忿不平,“流水一日千里,瘟疫传播的没那么快吧。” “我说的源头,是瘟疫的源头,不是流水的,瘟疫是一路逆流而上的。” 贺凌云愣住了,扭头盯住紫眠:“这,这怎么可能?” “所以说,瘟疫是怨气所致,并非寻常瘟毒。”宰相府也许就是瘟疫的终点了,李芳奴很可能想要宰相的命。 “你怎么知道?”贺凌云将信将疑。 “因为鬼知道。”紫眠也不看他,丢下一句。 “哈,我就知道,有事不能问你。”贺凌云讨个没趣,无聊的卷起马鞭,拿它敲敲龙白月的头。 “你干嘛?”龙白月摸摸脑袋,凶巴巴的冲贺凌云吼。 “我干嘛?我说你啊,非要跟着我们作什么?不累?”贺凌云皱眉看她。 怎么不累,她都快累死了,白天刚中了暑,一直到现在都没法休息。可是,她一定要咬牙坚持住,一是为了李芳奴,她要看到一个结果,二是为了她自己,她不知道此刻若自己回去,会不会骨头一软,又跑到宰相跟前跪下了:“废话,怎么可能不累,你用骑的我可是用走的。” “所以叫你回去啊,”贺凌云抓抓脑袋,有点为难了,这丫头平时恶则恶矣,现在虚弱的样子倒的确叫他不忍的,“众目睽睽的,我领着兵呢,可没法子怜香惜玉抱你上马,不能乱了规矩。” “谁叫你怜香惜玉了。”龙白月白他一眼。 “不如你去找紫眠。”贺凌云嘿笑,想起紫眠为她捞头发。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你不能乱规矩他就能乱了?他还是朝廷命官呢。”龙白月头也不抬的往前走,怕他看见她脸红。 明窗尘走在紫眠马那边,她不敢过去,她怕他看出来,她也怕紫眠看出来。她刚刚下的一个决心,让她的很多想法心事都改变了,至少她不再自欺欺人。可人活着,一旦不再自欺欺人,很多事情就会赤裸裸的叫人脸红呀。 “真是搞不懂你……”贺凌云将她的执拗看在眼里,抿着唇,心里嗤笑了一下。 一行人出了城,一直走到天亮方停下休整,之后时走时歇,又走了一天半,才找到瘟疫区的源头。 那是一大片芦苇荡,齐腰深的滩泽,一眼望不到尽头。原本应该是茫茫的一片叫人寻不到目标,可是,这次的目标实在是太明显了。由不得人不注意这样的异常。 错杂的芦苇丛中,有一角,开满了妖冶的荷花。不是亭亭净植香远益清,而是层层叠叠浓香漫溢,荷花瓣润泽丰厚,丝丝红脉带着血色,泛着幽幽的光泽。 贺凌云遣了几名兵卒到荷花丛中探个究竟,异常茂盛的荷叶荷花竟然触手即断,茎管中淌出鲜红的汁液,染得人浑身绯红。 “贺大人,”探了许久一个兵卒终于扭头高喊,“发现两具尸首,一男一女。” 紫眠和贺凌云闻言,立刻驾马踩进沼泽往兵卒的方向去。 岸上龙白月身子一晃,五脏六腑如同翻江倒海,她强撑着,不肯倒下。 她不该觉得惊异的不是吗,她早该知道,违抗宰相的意志会是什么下场。她在帮助他们吗?她究竟做了什么? 她要忠于自己的意志吗?她究竟在做什么? 颈后蓦然传来剧痛,龙白月诧异的回头,看见宰相府那个陌生男人,已换了兵卒的打扮。她张张嘴,想说“我本来就要昏了你不必打我的”,却发不出声音来。 她倒在那个男人怀里,一边的明窗尘急得直嚷嚷。 她想挣扎出异样叫窗尘察觉,身子却像被蛛网缚住的蝶。她听见他冲紫眠和贺凌云高声喊:“姑娘受惊昏倒了,需不需要属下找车先送她回去?” 不要答应他。不要答应他,紫眠…… 她空洞的眼睛里最后只剩下紫眠。他转过头来,眼里温温的映着关切,一如往日般温润如流水。 “好……” 不要答应他,紫眠…… 她的心在刹那间凉透,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第十一章 逼供 黑暗中龙白月双目紧闭,她知道如果自己睁开眼睛,看见的不会是温煦的紫眠和明窗尘,更不会是大呼小叫的宝儿。 如今的局面正是这样——她的美梦破灭,以往的日子也无法回去。她的贪婪终于结成一枚苦果,此刻正狠狠的塞进她的口腔,卡着她脖子叫她吞不下也吐不出,只有窒息而亡。 就让她这样死了吧,她已经没有勇气再睁开眼睛面对现实中的一切了。 入鼻的空气潮湿恶臭带着血腥味,身下黏湿窸窣的稻草扎得她皮肤瘙痒,耳边老鼠吱吱尖叫让她皱紧眉,身子越蜷越紧。直到一只蟑螂顺着她的右脚一路爬上来,龙白月终于沉不住气,也像老鼠一样尖叫了一声蹦起来狂跳。 抓狂的尖叫引来一名狱卒,狱卒浑浊发黄的眼睛上下瞟了一眼龙白月,瓮声瓮气的冲她冒出一句:“醒了?大人要见你,出来。” 他掏钥匙开锁,丁零当啷的声音吸引了龙白月。她安静下来打量他——五大三粗胡子拉碴,又油又脏的衣服却不是官府皂隶的穿着。 “这里不是大牢吗?”她结巴起来,环顾四周。五花八门的刑具还带着血渍,镣铐锁链散了一地,当然是大牢。 等等,她做了什么要被关进大牢?她什么都没做不是吗?就算她擅自撕毁和宰相的契约,宰相也没有罪名叫刑部拿她下大狱吧? “出来。”狱卒不耐烦的看她一眼,嘟囔着,伸出大手来拽她。 “别碰我!”龙白月躲开他,战战兢兢的走出牢门,回头又满腹狐疑的看了一眼大牢,跟着他往外走。 龙白月第一次下大狱,摸不清这牢房形制如何,反正走了几十步,就看见一道石阶,登上去开了铁门,门外是一条全封闭的曲廊,曲廊走到尽头,却是一扇寻常木门。 出了木门,竟然是山石垒砌的幽径,幽径尽头一洞通明,正通着外界。 狱卒将龙白月带到山石洞口,交给一名小厮。小厮领了她往外走,阳光刺得她半天张不开眼。小厮也不催她,在一边安静的等她适应。 龙白月缓过来,眨眨眼睛看清楚了四周,顿时呆住——这不是宰相府的后花园么? 宰相竟然私设大牢,公然违背王法?反应过来的龙白月慌忙回头,却见瘦石隽雅,林叶蔚然,浅紫色的藤花掩映着洞口,这样别有风致的去处,谁能想到内里暗藏乾坤?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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