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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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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秋的白云寺后山,满目萧瑟的风景,一如我的心。我站在菩提树下,望着背对着我的辩机,他一身灰色的僧衣将广袤的大地装点得如佛前圣洁的莲语。 "辩机,告诉我她是谁?" "公主口中的她又是谁?" "翠微宫后院那个没名没姓的牌位,你口中那个可怜的女人!" 他仰望着湛蓝的天空,思绪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在他长久的沉默中,我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澎湃。 是怎样的故事,将他与她串联在一起?他为何会为她诵经超度?他为何会为她奉上莲花?他为何会出现在深山中的皇家行宫?他又为何会随三哥进入这灞陵原上的白云寺?一切的谜团,如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紧紧环抱,也将我的心狙击得残破不全。 良久,辩机微微转身,手捻佛珠,缓缓向我讲述了一个古老的悲艳往事,那一段父皇极力掩盖的过往。 那是武德七年的春天,那时我的祖父还未退位,父皇也还只是大唐秦王。清明时节,阳光明媚,父皇独自到灞陵原外踏青,灞桥畔,流水清澈,柳丝正长,桃花正艳,路边娇艳的小草花正用动人的色彩,点染着春的明媚。 时至午后,游兴正浓的父皇不知不觉间偏离了官道,走进了陌生的荒野。远处悠悠地传来女子曼妙的歌谣,那歌声如山谷动人的风,似朝暮醉人的霞,它吸引着父皇一步步地靠近。 循声而去,但见山后桃林间正举行着一场醉人的盛宴,纷纷桃花下,一位粉衣女子,正应宾客相邀,柔柔地唱着一曲《采薇》: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 …… 那曼妙的歌声虽然动人,却远远不及唱歌女子的妩媚倩兮。 父皇用惊艳的眼眸,柔柔地望着那如桃花娇艳的唱歌女子,忍不住在心中叹道:"有一佳人兮,在水一方……"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我那可怜的,未曾相见的母亲。 此时,桃树下的母亲,娉娉婷婷,婀娜多姿,粉面含笑,流眸婉转,顾盼浅笑间,如温暖的四月天,即使是桃花夫人再世,恐怕也难抵她风流儒雅的万分之一。 父皇的突然出现,显然让众人震惊,当然也包括母亲。歌声顿住,桃花如雪飘落,母亲惊愕地望着英俊异常、气度不凡的父皇,一时愣在了原地……父皇歉地一笑,那笑如塞北瑞雪,那笑如耳畔明珠。 母亲微微红了脸颊,却听得父皇接着她的歌曲唱道: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 本以为这不过是春日灞桥边的一次意外巧遇,本以为这只是花间浪漫的一次相逢,却不知这其实是一场阴谋。而在座的嘉宾不是别人,均是隋朝遗族,六岁的辩机,便是其中的一位。 我的母亲本是炀帝身畔的领头宫女,歌声婉转,武艺超群。她出身于隋朝贵族,仪态万千,刚正不阿,深得隋炀帝信赖,隋亡后,便被隋朝旧部招于旗下,加入到了复兴隋朝的大业之中,而这次的相遇正是他们复兴隋朝计划中的一个阴谋,目的就是请君入瓮,寻觅机会,杀了当时的太子--我的皇叔李建成。而那一日,父皇被歌声所动,在不知不觉中错误地落入了他们精心设计的圈套。 父皇的歌声,不似女子般婉转动人,却阳刚勇武,似万水千山奔驰不息,如天涯海角流云婉转……母亲慧眼识英雄,一颗心顿时为父皇的歌声所动,父皇的风采让母亲遗失了自己,桃花纷飞间,不由微微红了脸颊,芳心暗许。 众人误将父皇当做当时的太子,见他孤身一人已入圈套,暗暗欢喜,如此良机正合了他们的心意。为首的男子击节暗示母亲动手,母亲却不为所动。谈笑间,时光飞逝,桃花纷飞间,母亲笑意盎然,父皇情谊深沉,此刻母亲的心早已遗落,那血腥的复国大业,早不在她的心中残留些许的轨迹,而父皇呢,他似乎也迷上了这个美如桃花的女子。 望着粉面含笑的桃花脸,他不由想起了家中的杨妃,如果说杨妃是那一朵温婉的琼花,那么眼前的女子就是这纷纷飘落的桃花,他轻轻地握着母亲的手,拉着她款款起身。 见父皇意欲起身,众人焦急不已,而计划中的女子为何却毫无动静?他们担心父皇就此离去错过良机,无奈下,派出最小的辩机开始第二步行动。 辩机奶声奶气地上前拉着母亲道:"姑姑,你要去哪里?" 母亲在辩机的呼唤中猛然惊醒,她望着辩机娇嫩的脸颊,想起了自己的使命,望着辩机衣袖中暗藏的匕首,她的心微微颤抖着。这么小的小孩尚不忘国破之仇,她又怎么能忘记呢? 可是,眼前的男子俊朗巍然,眼前的男子风度翩翩,她的心早已随他而去,要她动手,可真是难上加难。偷偷摸了摸腰间暗藏的匕首,心不由极力排斥,她下不了手,真的下不了手。她与父皇,虽是初次相见,却相见恨晚。母亲望着笑意盎然的父皇,心纠结成绳。 她本以为自己心硬如铁,可是当她看上父皇温柔如水的眼眸时,所有的勇气早已灰飞烟灭。她弯腰含笑看着辩机,却不愿动手。 父皇拉着母亲的手,弯下腰望着辩机笑道:"小鬼,你多大了?" "六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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