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56)_梧桐夜月

五十六

　　一问一答间，见母亲没有动手的想法，辩机望了望那为首的男子，得到暗示后，飞快地出刀向父皇刺去。父皇惊愕地看着辩机，未曾想到如此小的小孩居然暗藏杀机，他愤怒地出掌向辩机击去，母亲本想推开辩机，助父皇逃过一劫，却未曾想到两人居然同时出手……

　　她受伤了，倒在父皇的面前，鲜血艳艳，如三月的桃花弥漫开来，而伤她的人正是父皇与辩机。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引出了暗随父皇的护卫，一场腥风血雨，洗劫了烟霭纷纷的桃林，就因为母亲的迟疑、背叛与不慎，他们的组织受到了致命的打击，从此，母亲成了隋朝的叛徒，隋朝遗族追杀的对象，而母亲自己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父皇带走了伤重的母亲，与处于惊愕中的辩机。辩机小小年纪，未曾见过如此血腥的屠杀，他被眼前的死亡与残酷惊得不能言语，他从那殷红的鲜血中看到了自己的罪孽……

　　秦王府中，母亲醒来，见到身旁的父皇，泪如雨下。一年来，父皇陪她看尽春花秋月，看尽日升月落，却再未曾见到那日如桃花般的美丽笑容，父皇怀念着那个笑容，因为那是他见过的最动人的笑。

　　我的母亲，我那被爱意纠缠得体无完肤的母亲，从此后再未说过一句话，至死也未曾告诉父皇她的名字。对于母亲的冷漠，父皇不忍心相对，很快便将母亲遗忘在了森森宫闱，可是梦中，他依稀不忘的还是那一日桃树下灿烂的笑。

　　我的出生，终结了母亲纠结的人生，母后感念我的无辜，收养了我。我出生后没有两个时辰，在重阳阁中，下朝的父皇终于第一次见到了我，而那时，我露出的一个美如桃花的笑，弥补了父皇心中所有的遗憾，造就了我今后的人生。

　　我听完辩机的故事，心不由疼痛难耐。果然母后不是我的母亲，可是父皇却瞒了我整整十三年。

　　虽然我知道父皇对真相的掩盖是为了我好，他不想我的心中留下不快乐的影子，不想我的笑消失在那些腥风血雨的过往中，可是我憎恨别人的欺骗，憎恨别人的隐瞒，每当我想起承乾那鄙夷的眼神时，我的心都在淌血……

　　此刻，我不由想起了三哥，三哥的母亲杨妃，她是隋朝的公主，那么对于他那皇子的身份，别人又会如何看待呢？

　　此刻我终于明白了杨妃的低调，明白了三哥的诸多无奈，因为我也和他们一样，和他们流着相同的血，我们有着一样的血脉！

　　我嘴角露出了一个决绝的笑，三哥，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让你登上那九五宝座，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也能和他们一样。那九五之尊的高处，并非只有像他承乾那样有着大唐王朝纯正血脉的皇子才能登上。我们流着两个王朝皇族的血脉，这片秀丽的江山本就该是你的！

　　3

　　揭开我的生世之谜只是承乾与父皇正面作对的一个开始，也是承乾走向失势的一个前奏。那时候，对承乾，我心中有的只是鄙夷与愤恨，一个小女孩毫无心机的愤恨。可是很多年后，当我了解了承乾心中的苦痛后，我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对我与父皇，才会明白他那时是多么的无助。由于无助，所以只能用那极端的方式发泄自己心中的压抑，用那极端的方式挽回自己的情感与自由。

　　贞观十四年正月，洁白的瑞雪覆盖了整个长安，大明宫中的宫灯正闪烁着醉人的喜气，我与城阳皇姐踏着厚厚的积雪，追寻着刚才从眼前窜走的松鼠影子。梅林中，各色梅花开得正艳，冷香扑鼻，让我忍不住踮起脚伸手想去摘下一朵。

　　忽然，城阳皇姐拉了拉我的衣袖低声道："高阳，你听，好像有什么声音。"

　　我侧耳细听，但听得梅林深处有窸窣的奇怪声响。出于好奇，我拉着城阳向梅林深处寻去。

　　眼前的一幕让我不知所措，我与城阳惊愕地面面相觑。

　　承乾一身白衣冷冷地看着我，地上闪烁的烛光与焚烧的纸钱，映照着森森牌位上的"称心"二字。

　　好熟悉的名字，我似乎在哪里听过？忽然，脑海中闪过那日东宫走水的往事，那个承乾声声呼唤的娈童，那烧死在大火中的娈童不正是叫这个名字吗？

　　我冷笑着抬头，对上承乾倔犟的眼眸道："太子哥哥如此伤心，不知是偷偷地在此祭奠谁呢？我猜，肯定不是母后吧！"

　　承乾显然没有想到我与城阳会突然出现，我俩的出现，分明破坏了他心中的忧伤，打扰了他与称心的相逢。他冷冷地瞪了我一眼说道："要你多管闲事！"

　　我对他甜甜一笑道："我可不是多管闲事。"

　　见我俩似乎就要闹起来，城阳担忧地看了看承乾，又拉了拉我的衣袖低声道："高阳，我们还是算了吧。要是让父皇知道了……"

　　我看了一眼承乾对城阳说道："呵呵，他才不会怕父皇知道啦，要是怕，就不会在这里祭祀一个……"我略微顿了顿，向城阳笑道："十六皇姐，你可知那牌位上的称心是谁吗？"

　　城阳好奇地看了看一脸阴郁的太子，又看了看我问道："称心是谁？"

　　我向太子眨了眨眼睛，低头对城阳说道："我们见过的！"

　　城阳不明所以地问道："高阳，你就快说吧，别再给我卖关子了！"

　　我朗笑着走上前，蹲在地上，望着那一尘不染的牌位说道："十六皇姐，你可还记得大前年母后带我们去东宫看太子哥哥，在东宫回廊外被一个匆匆冲出的小太监给撞了一下……"

　　"记得？怎么了？"

　　"称心就是那个小太监。不！不是太监，应该说是太子哥哥的红颜知己！"

　　城阳惊愕地看着我又看着强压怒火的承乾，她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所云。

　　我笑着端起地上的牌位起身，却被承乾恶狠狠一推，从我手中一把夺过。他被我激怒了，彻底被我激怒了。他心中的怒火毁灭了理智，他已经在我故意的挑拨下幻化成了一只受伤的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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