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世莲华(104)_潘姝雅

一零四

　　“保护长公主是我的职责！”夏雨卿冷冷道，“长公主金尊玉贵，岂容妖淫邪秽玷污！殿下不肯明言，是给你留着脸面，你自己总该有些自知之明。今日暂不与你计较，再若纠缠，可就是自讨没趣了！”

　　南宫傲踉跄了一下，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留着脸面’？你……你说清楚！”

　　夏雨卿冷笑：“还需要我说吗？你自己是什么货色，自己还不清楚吗？”

　　“雨卿！”玉冰尖锐地叫了一声，“你……你不要太狠……”她的声音变作了哀求。

　　夏雨卿愤懑难平：“请长公主自重身份！”

　　南宫傲惊恐地瞪着玉冰，喃喃道：“他是……什么意思？你……”

　　“不！你不要胡思乱想！”玉冰惶急地安慰，却不知该如何打消他的疑虑。她不能去撕破那一层脆薄的屏障，那是他生存的掩护，一旦失去这硬壳的包裹，他的生命也便坍塌了。

　　然而，南宫傲已不敢相信她了。他瞪着她的眼睛，那里面的光芒已不再清澈，他无法再看透她的心，这让他莫名的恐慌。终于，他再也承受不起将被揭破真相的恐惧，松开了拥抱她的手臂，转身夺路而逃。

　　玉冰脱口疾呼：“冬儿！”

　　冷月迢迢，再无人迹……

　　玉冰的心仿佛骤然被掏空了。

　　战斗结束了。几伙参战的援兵早已离去，像来时一样神秘，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究的线索。空气中飘浮着浓重的血腥气，地上到处都是斑斑点点的血渍。

　　吴瑞和玉磬正在清理战场，拣拾地上遗留的兵器和残肢堆积在一旁，一边四处巡视，看有否漏网的残敌。

　　金钟伤势较重，“文安”忙着替他敷药包扎。叶远鸿被文若霜的掌力震昏，到现在还没有苏醒，瑞嫂怜他柔弱孤苦，自作主张把他抱到玉冰的车上救治，照料得格外精心。

　　翠儿和小倩忠实地守护在玉冰身旁，望着血迹斑斑的土地和那不断堆叠起的兵器、残肢怔怔垂泪。

　　玉冰却早已哭不出。这是她人生征程的第一步，这一步却迈得如此惨烈和艰辛！这一步已动摇了她的信念和梦想，这一步已夺去了少女的青春与纯真。以后的漫漫长途愈加让她充满了畏惧，这陌生的世界，让她连自己都不认识、都不相信了。

　　夏雨卿也是心事重重，不过，他想的却是现实的问题。出门第一天就经历了这么多波折，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那些服毒自尽的“乞丐”到底是谁派来的？大驿教又怎会知道他们经过的时间、地点，事先做好埋伏？后来加入的那些帮手又是些什么人？最重要的，那在幕后主使这一切的究竟是谁？他的目的何在？

　　第十五章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缠绵凄恻的琴声随着清冷的夜风袅袅飘来。在这荒山野岭，是何人如此风雅，清夜抚琴？

　　玉冰静静地听着，情不自禁随着琴曲轻轻吟唱：“……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她轻轻掀开车帘，向那琴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树影森森，斜风细细，杳无人迹。

　　婉转低回的余音渐渐悄寂，琴声止住了。

　　仿佛有种神秘的吸引力，玉冰不由自主地跳下车，跟着那直觉的向导，朝琴声消失的密林中走去。

　　“妹妹！”一个声音在后面叫住了她。回头一看，是夏雨卿。

　　“野岭无人，你不能只身犯险。”

　　玉冰怔了一下，怅望林中片刻，黯然转回。

　　“等等！”

　　急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玉冰和夏雨卿同时回头——是南宫傲，怀里还抱着一张蕉叶琴。

　　“我只和你说一句话，说完了立刻就走。”他眼里带着哀恳的神情。

　　夏雨卿登时满面怒容：“又是你！长公主令你自去，你却不知廉耻百般纠缠，到底是何居心？”

　　南宫傲如被狠抽了一鞭，激愤得浑身发抖：“‘是何居心’？我能有什么居心？我们本是恩爱夫妻，却被你们这些无情无义道貌岸然的人贩子生生拆散，为朝廷这班国贼禄蠹换来苟且偷安，这还不够吗？我只不过来看看她，有什么不对？凭什么不许？”

　　夏雨卿气得满脸通红：“你……你无耻！什么‘恩爱夫妻’！你男扮女装混入王府，骗得她的信任，又不知使了什么妖邪手段把她迷惑，才让你逍遥到今日。似你这等人神共弃的妖孽，人人得而诛之！收起你那套虚情假意的鬼把戏，从这里滚开！若迟一步，休怪我刀下无情！”“呛啷”一声抽刀在手。

　　“雨卿！”玉冰一声惊呼。

　　南宫傲惨然冷笑：“就凭你？阵前不能杀敌，此刻不能博佳人一笑，挥刀何用？省省吧！可惜了这把好刀！”

　　夏雨卿大怒，正要出手，玉冰却一个箭步赶在他前头，拉起南宫傲就走，甩下一声：“我去去就来！”很快与南宫傲消失在密林中。

　　夏雨卿气得目瞪口呆，拔脚就要追，却被一只手拉住了。回头一看，竟是吴瑞。

　　“长公主片刻即回，公子少安毋躁。”

　　夏雨卿一愣，吴瑞笑了笑：“长公主是明白人，行事自会有分寸，公子无需担心。”

　　夏雨卿终于止步，却咽不下心中忿懑，猛一掌击在旁边大石上。石屑纷飞四溅，噼哩啪啦一阵乱响。

　　玉冰听到，暗自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南宫傲在黑暗中抱住了她，低头寻找她的嘴唇，玉冰躲开了：“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没有回答，玉冰却感觉到一滴滚热的水珠落在她的唇边。

　　“你哭了？”她伸手去摸索，突然肩上一痛，被他狠狠地咬住了。

　　她没有挣扎，任他去咬，感觉到他的泪水滴在肩头，腌渍着伤口，灼热而刺痛，心里反而清醒、平静了。

　　“你是真的不要我了？”他在她耳边痛苦地喃喃，“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南宫傲激动地抱紧了她：“那你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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