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世莲华(103)_潘姝雅

一零三

　　话音甫落，几条黑影幽灵一般从四围夜色中飘了出来，轻轻滑进战阵，悄无声息，大驿教众已倒下一片。杀气腾腾的修罗场顿时被渲染得阴风惨惨，这几条黑影，就像从地狱的缝隙中漏出来的几缕轻烟。所有人都情不自禁被这恐怖的气氛所感染，毛骨悚然。

　　小倩颤声低语：“是幽灵？”

　　没人回答她，大驿教众仍然一个接一个地悄然倒下。文若霜见势不妙，丢了夏雨卿，纵身跃起，掠过众人头顶，朝玉冰直扑过去。翠儿、小倩、叶远鸿同声惊呼，三人一齐挡架，却被文若霜同时击飞。玉冰骇得魂飞魄散，忙不迭招架时已被文若霜钢抓一般的大手掐住了脖子，顿时气噎喉堵金星乱迸，很快便意识迷乱。目不视物时，仍能听到耳边文若霜的哈哈大笑声。堪堪就要昏迷，笑声却突然中断了，颈上的钢抓松落，身边的文若霜轰然倒地，玉冰也跟着软倒在他身上。

　　恍惚中，她觉得自己被人抱了起来，沉湎在熟悉的冷冷淡淡的幽香中，不用听那声音，她已经知道是谁了。

　　一滴泪珠从她眼角滑落，久违了的温暖使她脆弱得只想哭。

　　“我来迟了……”

　　玉冰睁开眼，透过摇漾的泪波，望着那朦胧似在梦中的脸庞，只有无语凝咽。身旁喊杀阵阵，他们却早魂游天外……

　　战场瞬间变得一片沉寂，所有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

　　朦胧月下，雪影如仙，缥缈绝尘。血腥仿佛在刹那间消散，仇恨顷刻被遗忘，目眩神迷，只有惊魂摄魄的美……

　　尽管对这个人怀有深深的憎厌，此时此刻，夏雨卿还是被强烈地震撼了。突然之间，他无法遏制心底的嫉妒——在此之前，他连嫉妒都是不屑的。

　　文若霜一倒，大驿教众群龙无首，立刻丧失了斗志。夏雨卿带人趁势反击，势如破竹，大驿教众被彻底击溃，仅余的十数名教徒且战且退，抬着他们的教主撤走了。

　　南宫傲和玉冰沉浸在重逢的激动中，全没注意到身外的变化。南宫傲握着玉冰的手，兴奋地道：“太后已经答应让我陪你了。”

　　玉冰凝视着他，没有听见一个字。

　　他明显地憔悴了，原本就苍白的面颊愈无血色，瘦骨支离仿佛乘风欲飞。眼里，是深邃入骨、沉沉如醉的柔情……

　　这就是那个被万人唾骂的妖孽、魔头吗？他真是一个出卖色相、寡廉鲜耻的娼妓吗？

　　他是那个曾被她救了一命的刺客；他也曾是她闺中的密友“雪娘”；他是带着她浪迹江湖的“冬儿”……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用自己的眼睛、用自己的心去探索，每一寸，每一分，透视他的灵魂深处……

　　南宫傲被她的目光震慑住了，不安地问：“你怎么了？”

　　“你……走吧！”

　　“什么？”

　　“走吧！别跟着我！”

　　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让我走？”

　　玉冰转身欲去，他一把抱住了她：“为什么？你是什么意思？你……变心了？”

　　玉冰潸然泪下：“随便你怎么想吧！假如恨我能让你好过一些，你可以尽情地恨……”

　　“不！”他疯狂地抱紧了她，“我不会恨你！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你爱我！我知道！”

　　“爱……又能怎样呢？”玉冰无力去正视他，她感到自己的生命像沙漏一样在一点一点地消耗，使她几近衰竭。“离开我，忘了我，对你对我都好。”

　　“你说什么？”他的手指几乎嵌进她的身体，“太后已经答应我扮成你的婢女随你去瓦剌，咱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你还担心什么呢？没有人可以阻碍我们了！”他从怀里捧出了那个龙凤香囊，“你看，岛主把这个都给我了！”

　　玉冰心痛欲碎，根本没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就算你得了皇上的密旨，我也不会答应你的！你怎么就不明白？你本是自由身，不必听命于任何人，也不必对任何人负责！跟着我，你只会痛苦一生！这世上没有人会替你着想，只有你自己才能爱惜自己！别傻了，冬儿！离开我，去过你自由自在的日子！去找一个能真正与你同甘共苦、厮守一生的女人！你的幸福不在我这里，你只要回头，这广阔天地就是你的！”

　　“我听不懂你的话！”南宫傲悲愤地喊，“什么‘回头’，什么‘找女人’，除了你，我谁都不要！跟着你，地狱也是天堂！没有你，就什么都没有！”他紧紧地搂住她，仿佛要把她融化在自己怀抱里。

　　“放开她！”一声厉喝，惊动了纠缠着的两个人，夏雨卿不知何时站在了旁边。

　　南宫傲勃然大怒：“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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