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世莲华(76)_潘姝雅

七十六

　　玉冰从小看惯了周围人使刀弄棒，心中颇不以为然。想这人生来既别于动物有思想、有智慧，若还一味打打杀杀，依靠暴力服人，实在有失为人的尊严，也显得太低级了。尤其看到别人打斗的样子，更让她觉得可悲可怜。因此，玉冰心中对武功从来都是缺乏好感的，旁人也都知道这一点，所以谁也不在她面前提及这个“武”字。

　　想不到“雪娘”竟会让她学武！

　　玉冰初闻这个建议只觉荒谬绝伦，但很快她就发现这并不是一个玩笑，“雪娘”蛮不讲理地叫她非学不可，竟至以死相胁。玉冰拗不过，又怕刺激“她”发病，无奈只得依从，权当是哄这个痴子开心吧！

　　玉冰于是成了南宫傲的入室大弟子。不过让她颇感安慰的是，“雪娘”并没有叫她一身短打扮上练武场出丑，她入门的第一课学的是内功。

　　天镜湖波平如镜，小蓬莱岛依然温馨安宁，而外面的世界却已是风雨飘摇了。朝中，皇帝和太后之间的嫌隙愈来愈深，皇帝积极地从各地调拨招募新锐以为亲信，朝臣也分为了两派，以皇帝为首的新兴贵族势力愈来愈壮大，不断地排挤打压太后一党的老臣。

　　这段日子里，玉明达几乎天天早出晚归，沈清余也常常是整日不在家，王府中的一应事务就全部落在了夏雨卿身上。平南王妃阿娇日日只知念佛诵经，诸事不管。柳鸿飞对琐碎繁杂的家务更为烦厌，每日只监督玉麟习文练武，闲了就上小蓬莱岛坐坐，看看玉冰和南宫傲。现在他们已相处得非常好，南宫傲也不再称柳鸿飞为师叔，而改口随着玉冰叫“二娘”。有时玉麟也跟着他娘来，小蓬莱岛上就更加热闹了。从此，那位默默无闻的兰雪漪兰娘娘，便一跃而成为了总理平南王府内务的大管家。

　　不久，宫内传出消息，太后中风瘫痪，已经人事不知。平南王妃阿娇忙领着玉冰进宫探视，一住就是十多天。这可苦了南宫傲，独在小蓬莱岛上饱受相思煎熬，日日望穿秋水，企盼玉冰早归。终于，太后病情稍缓，母女俩出宫回家，玉冰却敏感地察觉，家里似乎变样了。

　　第一个让她感觉不对的就是花大姐。这个原本八面玲珑分外活跃的人，忽然安分守己地躲在她的水榭里闭门不出了。玉冰亲自登门探望，这才知道，自兰雪漪管家以来，在府内大动干戈，原有的一些管事人被以种种理由裁撤，换上了一批新人，府内的一些旧规也被更改，建立了新制度。花大姐幽幽叹息着道：“兰娘娘是新官上任，正找寻着茬子立威呢！我何苦当这个倒霉蛋儿，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忍着吧！”

　　玉冰笑道：“谁不知你花大姐是王爷的旧人，她再厉害，又如何敢找寻到你头上？只管放心便是。”

　　花大姐甜甜一笑：“那我可全指望小姐了！到时吃了官司，小姐可看着往日情分，千万拉我们一把。”

　　“我一个不管事的闲人，能拉得动谁？她又如何肯把我放在眼里？再说她终究有个姨娘的名分摆在那儿，我也不能违礼不敬。”

　　然而，玉冰终究还是没能躲过家里的是非。第二天，大丫鬟含笑就哭着跑来向她告状：“他们把我哥哥给抓了，求小姐作主。”

　　玉冰皱了皱眉：“今天不是你会亲的日子么？怎么惹了事了？”

　　含笑哭道：“我把小姐赏给我妈看病的银子交给我哥，谁知就被新来的管事看见了，说我们私相授受，非奸即盗。叫人把我哥绑了起来，还差点儿连奴婢都给抓了。”

　　“我当什么大事，说清楚不就完了？”玉冰回头叫翠儿，“你陪她走一趟。”

　　翠儿冷笑：“只怕未必管用！这些新奶奶爷们一个赛着一个厉害，一双斗鸡眼只认得兰娘娘，旁人谁的账都不买！”

　　玉冰挥挥手：“去吧！”

　　翠儿不再说什么，和含笑挽着手出去了。

　　玉冰问南宫傲：“沈大叔今天正好在家，我要去看看他，你去不去？”

　　南宫傲看着手里的《道德经》，头也不抬地道：“你明知我不会去，用不着虚晃这一枪。”

　　玉冰笑了：“弟子出门，总要跟师父打声招呼的，不然岂非不敬？”

　　“那我叫你别去，你肯听么？”

　　“好，那我就不去！”玉冰笑着走回来，坐在他身边。

　　南宫傲“啪”地把书合上，扭头看看玉冰，猝然在她颊上吻了一下，附耳柔声道：“快去吧！翠儿脾气暴，跟那些人闹僵了倒不好办事。你那姨娘也该吃点儿教训了，这次犯在你手里正好让她学个乖。”

　　玉冰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叹了口气：“师父到底是师父！”起身出去了。

　　平南王府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兰雪漪仍然负责管理王府内务，却安分多了，与府内的长史官一同办事，不再独断专行。有时也上小蓬莱岛坐坐，殷勤和悦，显得分外亲热。玉冰把她和柳鸿飞一视同仁，也并不显亲疏有别。

　　南宫傲日日教玉冰练功，认真负责，恪尽职守。学武本应自幼开始，扎实的童子功是修炼一切上乘武功的基础，而玉冰在这方面完全是一片空白。南宫傲便根据她的条件，以她本身所具有的内力为基础，手把手地教她导引调息。玉冰博闻强记，南宫傲便亲自动手编写教材，勾画图谱，让她先从理论上对所学武功有了理解和认识。所以，别人练武从踢腿扎马开始，玉冰却是由打坐读书起步的。

　　一段时间过去，南宫傲的因材施教收到了良好的效果。玉冰的成绩突飞猛进，同时也认识到，武术一道博大精深，远不是她当初以为的打打杀杀那么简单，她开始真的对武功感兴趣了。南宫傲又及时调整教学方法，根据玉冰的身体条件，自创了一套舞蹈般行云流水、变幻万端的掌法，取名“百变观音手”，教她习练。在这过程中，玉冰逐渐认识到“雪娘”的武学才华，由钦佩而生敬意，以至后来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师父来尊敬侍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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