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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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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霓听得这句话,从黑鸦鸦睫毛底下向他眼波一闪,笑了:“婢子一定带到。” 小郡爷便与善儿折回头,走到你这院子里,宣悦从假山后头迎出来,悄悄给个眼色。小郡爷心下有了准备,立在门口,先不进去,看房间里,你坐在椅子上,脚尖只刚刚点到地面,合着手,嘟嘟哝哝不知说什么,伯巍自己倒半跪半蹲在地上,时而附和你几句,脸上都是笑。小郡爷轻轻咳嗽一声。你抬头见了,忙跳下地来垂着头行礼,请了安、告了罪,退到一边。伯巍只管笑着向你招手:“哎,别怕别怕。这里不是外头,没人问你的罪。”说着便对小郡爷感慨道:“有多少年,没个孩子敢陪我们这样说话了?日子过得真快。” 小郡爷笑道:“当年也不见得有罢。就七叔是个魔障,敢拿砚台砸你,你不记得我站在旁边骇得脸都绿了?只亏得这件事,我们三个倒算不打不相识,你看其他孩子更有哪个敢不拘礼的?”边撩起衣服走进屋。 伯巍笑起来:“这倒是真的。”神态很愉快,又道,“你回来得倒快?” 小郡爷在桌边坐下了,宣悦早替他续上一盏热茶。小郡爷端起来吹了吹,道:“那边有事,可不只能回来了。” “回来得正好!”伯巍笑着,看了看你,又对小郡爷道,“我想把这个孩子带回去,你能帮我办么?” 小郡爷手里的茶盏盖“喀啷”在盏沿上磕出声响。他一口也没喝,把茶盏又放回到桌上,对着伯巍问:“带回去?” “嗯,这个小家伙啊,放在外面,我出来看她真是不方便。放她在这里呢,我越想越不放心。人家说她两句,她就只有眼泪汪汪的份,要再出什么事还了得?要真出什么事,我护不住她,还不如当初就没见过她。你说是吧?”伯巍道。 你抬起一点点目光来看小郡爷,那眼神,解释成什么都可以。 小郡爷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带到你的太子府里去?” “嗯,我让侍卫给她编个身份,不会出岔子。”伯巍挤挤眼睛,“反正外头人见不着,只要你不说,没人知道她是你的弟子。” 小郡爷笑了笑:“好。”叫宣悦进来:“带小姐去收拾一下行李。”又叫善儿进来:“传话给妈妈,商量商量赎身价银的事。” 你注意的看了一眼他的脸,仍然看不出来那个笑容代表喜悦还是失落。你原来以为他想把你包装成一个好礼品、亲手送到太子身边去,这个揣测难道错了?难道他不想在太子身边安插一个有力的眼线,却只想清清净净保护你、养你在院子旁边终老? 如果他够聪明的话,此时应该对你展示一个满意的笑容才对啊。你有些不满的想,你们之间好像失了默契。 妈妈来得挺快。她的答复是:“不行。” 伯巍不方便见她,坐在屋子里。小郡爷没有告诉她谁要带如烟走,只道:“您想清楚,钱不是问题,若是容我说一句的话,势也不是问题。您说‘不行’是什么意思?” “我看准了如烟这个孩子,她有天份,虽然女伎这个职业比较低下,但如果世子大人容许贱妾说一句的话,贱妾也想对大人说:贱妾觉得音乐与诗歌一样,都是艺术,拥有这种天分的人,是应该好好展现、让更多的人欣赏的。可是深宅大院,很可惜,却不容许女子这样。 “贱妾没有孩子,就把这个院子当作孩子。这个院子是低贱的,贱妾仍然觉得把它支持下去是件有意义的事,就因为它同时为世人提供欢乐和艺术。为了这个缘故,贱妾决定守住这个孩子,请您不要把她带走。贱妾觉得她不是为了埋没在闺阁中而出生的。” 小郡爷有点震惊的沉默片刻,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是。”妈妈柔和道,“世子大人恕罪。如烟这孩子是我给官府交了契银才留下来的,是我们院中的产业,受着王法律条的保护。贱妾实在不想放她走,大人如果要硬来,贱妾的下场可能会很难看,但大人恐怕也会为难。贱妾真不愿意看到那种万一的结局。” 你躲在窗后头听着,指甲默默抵着墙,不敢滑动,怕伤了甲缘,只是抵着,力气用大了,甲面前端都有些发白。 真像在唱戏啊,这个女人,哪有可能为了保住你,威胁跟小郡爷拼个鱼死网破?她这么作戏,不知是什么企图。 给她这么绵里针的一顶,小郡爷本来就是个极慎重的人,又怕事情闹大了伤着伯巍这个玉瓶儿,惟有暂且作罢。 伯巍很不高兴,小郡爷只好道:“这种院子里当红的姑娘,很少一次能赎得成功,当家的难免拿乔一番,可恶固然可恶,你我又不能当真的跟这种人闹起来,不然,传到家里去怎么是好?罢了罢,这次先回去,我再慢慢给你周旋。”这么劝着,又问上一句,“你要带她回府,是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呢,还是忽然想起来的。” 伯巍扭怩道:“忽然想的。不然早不跟你说了。”小郡爷笑道:“这就是了。你那边什么都还没预备,就带个人回去,能不能交代?还是先回去准备着,我这边慢慢的也把事情办妥了,不是更好?”伯巍果然点头称是,拉过你的手依依不舍嘱咐两句,正待要走,门外一个人气喘吁吁跑来。伯巍的侍卫如临大敌,拿眼睛盯住了,幸而那人亮了牌子,是小郡爷府里的人。善儿出来认得,忙问他出了什么事。那人几句话一说,善儿脸色也变了,不敢压着,就进屋回道:“府里的事穿帮了,少夫人都拦不住中使大人,老爷夫人那里已经通了天。”说完,垂手站在一边。 伯巍“虎”的站起来,与小郡爷交换个眼色,两人拔腿就走。你担心的送到门外,伯巍拍拍你的头:“我出来一趟不容易,难免有人闹。你放心,我去处理,没事的。”早有人把他们坐骑牵来,他们跨上,带着人,风驰电掣的去了。 你不知道,这一天早些时候,伯巍他到南郡王府,探望新婚不久的小郡爷。兄弟两个寒喧两句,伯巍鬼鬼祟祟咬耳朵问:“喂,这段日子怎么样啊?”小郡爷推心置腹附耳回道:“挺好的。我正想去看看我小徒弟,你对她有恩的那个丫头。你去不去?”伯巍唬了一跳:“你媳妇那边儿没事?”“没事。她人挺好。就是我们家老人拘得我死紧,叫人有点儿透不过气来。你来了,我陪你游猎去,是正经事,须没妨碍……你笑什么?去不去?不去就——”“去!”伯巍一口答应。 两个人一合计,伯巍手下有队死忠的侍卫,上次月夜私自出行时就带着用过,断断不会露口风,惟一位梁中使,是打小儿照顾太子的,性格刚正迂腐,嘴儿还挺碎,他要是知道两人往花深似海看小姑娘去了,准得报告宫里头去。幸而他旁的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嘬两口儿,因此叫下人们摆个酒席,煎几样他爱吃的玩艺儿,大家轮流把盏,就把他给困住了,小郡爷和伯巍得以悄悄出门。临走前,伯巍还问一声:“你爹娘那儿没问题?”小郡爷道:“没事儿!我跟我那位说,我们出去游猎,不想告诉爹娘,怕报备起来麻烦,她人挺好的,答应帮我们瞒着。”伯巍笑了,两个人这才奔你这儿来,大概是呆得太久了,梁中使到底觉得不对劲,问将起来,小郡爷那位刚过门的新媳妇,哪儿是积年的宦官的对手,到底没瞒住,梁中使闹到南郡王夫妻俩面前了,这才有火急报信、飞奔来寻人的事。 要说伯巍也不简单,软软硬硬的,说了一套子一套子的话,什么真相都没坦白,就向南郡王夫妻、小郡爷小夫妻道完了歉,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居然还顺便把梁中使的怒气给抚平了(至少表面上看来如此),太子府就向南郡王府告辞,两边儿看起来都客客气气的,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关起门来天晓得怎么各自算帐。 至于妈妈回到青衿院后,有个人早跪在屋子里头等着,却是金琥。她见妈妈回来,惶惶然忙叩首道:“妈,是我不合又多了句嘴,跟嘉先生聊紫妹妹的事,不知怎么的又成了煸风点火,嘉先生不高兴,我拦也拦不住。不是我不记得妈的话,实在是不知怎么就又闯了祸了。妈你千万别怪我!” 妈妈眼角瞟了她一眼,鼻子里哼道:“你就是一只蝎子罢了,忍不住这个毒尾巴螯人,我是留不住你,着你去嫁人罢了,倒是能跟人家娇妻美妾们上演个全台本戏〔注〕的。”金琥俯在地上,不敢应声。妈妈道:“怎么?放你生呢,还不三跪九叩的谢恩?人家我不放生的,恨得想咬我一块肉!我活着合是给你们这些蛇蛇蝎蝎的小妖精们树仇了。“ 金琥不知她所指何事,还是不敢应声,只怕一说话又是错。妈妈看了看她,语气倒软了,道:“去吧。嘉兰那丫头的心思,倒不是你挑得起来的。紫丫头翅膀也硬了,不是你几句话毁得了。蓝大人不是肯讨你?你趁热打个几锤子,就定了去罢。我不与你作难。契身银照是百倍的例,算抵了这些年房子家伙的用度,首饰衣物我叫采霓帮你点着,该院里的还院里,该你的你自己带走;欠院里的开销,我让你一步,抹去三分利,就收着一分意思意思,够仁善了?你去老夏那个开个帐目罢。”金琥立马叩个头,脸上却还在犹豫,妈妈叹道:“去罢。年岁也大了,你不是在勾栏里终老的材料。趁着还有人要,挤到人家屋里去挑嘴拨火,没我辖治,料一般男女还不是你对手,你能混个善终也未可知。” 金琥听这话,果然有理,甜甜蜜蜜的谢了,又怕那一笔勾倒两分利的好事儿泡汤,便敲钉转脚,叫妈妈写了个条儿,颠颠的捧着跑走,大约直接找夏光中核算去。 妈妈背地里冷笑两声,采霓进来,替她宽了衣,放下头发来,拿宽齿梳子先通一遍,随口问:“小郡爷问的孩子,是如烟罢?”妈妈自己拈了香脂涂抹双手,对着镜子,搭拉了眼皮半看不看的,应道:“嗯。还能有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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