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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伯巍脸上“哗”的红起来:“我怎么好去!”小郡爷歉然笑了,告个罪,就独个儿离去。

  你怔怔的目送他出去。好,好!这就是你在最危急的时候想倚仗的人!也就是这样子了!连想说句话都说不上的,急着往其他女人屋子里去了、留都不敢留他呢!这肺腑中的酸楚还未翻腾妥贴,伯巍已经弯下腰来端详着你,急急道:“怎么回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还认得我吗?”

  瞧他问的是什么傻话!你不由得破颜一笑:“恩公大人!怎么能不认得?”

  伯巍吁出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有点儿从前的样子了。不然还当你忘了我哪。”拉过你的手,“坐啊。”

  你为难的皱起眉头,不坐。伯巍干脆蹲下来,对着你问:“怎么了?”

  他的脑袋离得这么近看,还真是大呢。你忍着笑,手掌拢住他耳朵,悄声道:“您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我怎么好坐呢?”

  他“呼啦啦”摇头:“我什么身份?我是保护你的人!”双手抱起你,坐进椅子里去,安你在他的膝盖上,“你叫我恩公,恩公叫你坐,你怎么可以不坐?”似乎是开玩笑,竟然开得这么坦荡。

  你被他抱起时,失口“嗳”了一声,有点受惊,看看他的脸,便放松了。

  他的脸色,像一个邻家大哥哥在逗着小妹妹玩,没有邪色。你相信他确实没有恶意。

  他一听说要见青楼女子,就满脸通红、说话都不利索,那个时候大约是有绮念的,面对你时却没有。这不知是好呢、还是不好?你慢慢的想。

  “怎么,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你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他柔声问。

  你想了想,对着他,开始慢慢的流眼泪。没有弄花了妆容,也没有声音,只是眼泪慢慢涌满眼眶,“噗哧”掉下来,“噗哧”又掉一串。

  他看得很是心痛。哎呀打狗还得看主人,他救下的孩子怎么好给其他人欺负?忙紧着问:“怎么了?到底什么事?”

  “叶大人疑心是我叫上表的大人写我的事情,他说这是大罪。”你抽泣道,“可我没有。那种不规矩的事……我知道我出身低。可是那种事,我真的没想过!”

  不知什么时候你就把脸埋在他怀里了。温热的眼泪沾在他身上,伯巍一时有些发呆。从来没有人敢在他身上流眼泪,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是依依稀稀,想起从前养过的一只小狗,那么天真的、狂热的爱他,不断用舌头舔他的脸,又热、又湿、又痒,是有点儿不舒服,但仍然痒酥酥,会从心里笑出来,这样的情意。后来,母妃说不干净,叫人把狗抱走了,据说送给宫女去养。他记得自己十二岁生日那天,问起这只狗是不是已经老了,母妃回答说,它已经死了。

  陷入这样的回忆中,他的眼神变得很温柔,轻轻拍打你的背:“没事,我相信你。没事了。我会保护你。”

  你放肆的抽噎,感觉自己被宠爱着,便变本加厉,还用脸拱拱他,直接把眼睛按在他衣服上,渗去眼泪。嗳,他的衣料多么的轻柔温暖。而且衣料后面那个身体,完全没有拒绝你的意思。

  好半天你才抬起头,眼眸被泪水浸得黑滟滟的,鼻子微红,一张小脸像经了雨的花。伯巍心中一颤,双手抱起你放在旁边的椅子上,道:“坐。”一边红着脸苦笑,“现在我不敢叫你坐在我膝上了。”

  你看着这个大男孩,几乎有点儿愧疚感。对他使狐媚手段好像是挺罪孽的一件事。

  而小郡爷和善儿在院子里走着走着,看看没其他人,忽然就对他问:“你看如烟姑娘跟从前比有什么变化?”

  善儿眼珠子一转:“相貌上是没什么变化,不过从前不说话,现在说话了。”

  小郡爷拿眼睛看了看善儿,善儿立马给自己来了个嘴巴子,道:“油嘴!”小郡爷倒笑了,道:“罢了。你只说说她开了口之后,比不开口的时候有什么不同?”

  善儿的眼珠子又转了转,小心抬头看着主人的脸色,道:“不会说话的时候,真真的不食人间烟火。开了口之后呢,声音真是没的说,话语也都不差,竟是个十全的标致姐儿,只不过,就是沾了‘烟火’了。”

  小郡爷“唔”一声:“照你说,是不好咯?”

  善儿笑起来:“这要两着说。如爷这样风标绝世的,自然喜欢不食人间烟火的;如小的这样贱皮贱骨的,光知道听着声音好听、人就先酥了半边。”

  小郡爷听着前一句,抬手向他头上虚凿一下,善儿把脖子一缩,还是坚持说出后一句,完了统总赏自己两嘴巴子:“怎么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小郡爷看着他冷笑:“你也不怕风吹折了舌头。”善儿诌笑道:“爷,说实话,只怕爷不高兴,不怕折了舌头。”

  小郡爷默然片刻,叹口气道:“你还有什么实话,都说出来罢。”

  善儿便道:“爷,其实一般人看见如烟姑娘,是什么情态就不用提了,关键不还在那位身上?那位初见如姑娘的时候,就是开口了,听宣悦姐姐说,倒好像吃这活活泼泼的一套呢。若说那几句谣言是真的,那活该是为了他才开口,也未可知?再则说——”忽把话头停住。小郡爷正听着,不悦道,“什么放肆的都叫你说了,这当儿停住什么?”善儿方才甜滋滋笑道:“再则说,要问女人的变化是好还是不好,爷不用找别人,直接问史大娘,那不是行家中的行家吗?”

  小郡爷“嗤”的一声笑了:“偏你聪明!”顿了顿,“现在虽然还好,毕竟不知天意走势如何,凡事还是小心为上。”善儿肃然,垂手应了声“是。”主仆两个依然往紫宛那边去。却说那李斗自从年前被拘回家去后,再也没履足青楼半步,过年的时候亲友们挨着门拜年,他和他的夫人一直相伴相行,竟有点儿百步相随的意思,听说夫人还有了喜,家里老人高兴得了不得,李斗也不使怪了,只是含含糊糊的笑,得空时悄悄把小郡爷拉到一边:“那边……都还好吧?”小郡爷笑道:“都是过日子,有什么不好?”李斗默然片刻,低低道:“你要是家里方便,替我关照关照。”小郡爷点头:“这个不用说。不过你自己是什么意思呢?要是说穿了,断得清楚倒是好的,四处牵着连着,总不是了局。”李斗听罢,也不答言,抬头向天长长吁出一口气,伸手在小郡爷肩上拍了拍,回屋去了。小郡爷也抬头,觉得天色都因了他这口气变得沉重起来。

  李斗在红粉堆中处处都有交情,但在这次变故之前、实心实意做的只有紫宛一个,最有惹事天份的也就她一个,因此小郡爷对她很是上心,听闻前儿妈妈把私家出彩的舞蹈教授她,小郡爷心里就嘀咕:“别又惹出事来。”

  事情真就巧了,他跟善儿两个还没走到紫宛的屋子呢,“蹬蹬蹬”看采霓斜刺里走来。碰了脸,两下都是一愣。采霓忙行了礼,并不隐瞒,道是听说嘉兰要找紫宛说话,实在不知嘉兰是个什么主意、紫宛又应付不应付得过来,所以妈妈叫把紫宛和嘉兰都叫到她面前去,三头六面把鱼头拆开,恐怕一时半会儿招待不得小郡爷。

  小郡爷一听,这是女人间的事,他确实不好掺和,笑了笑,也不愿多耽搁采霓,只是托她向妈妈问一句话:“孩子有时候像变了个样子,这该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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