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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定棠向前走了两步,拎起那字帖,道:“他如今还想离间我们兄弟,哼,其心险毒,五弟你心中可要明白。”定楷道:“二哥这是什么话,市井小民都知疏不间亲。我怎会去和他搅在一处。”定棠道:“我当然知道,不过白叮嘱你一句。”又道,“听说他近日来肃清了府内。”定楷道:“那也是必定的,我早说美人计于他无用的。你送了那些过去,哪一个成了气候?就是那个叫什么蔻珠的,还稍微得脸一些,这都好几年了,有用的东西半件都没有带出来过,我看是反倒是叫他施了美人计了。”定棠“扑哧”笑了一声道:“这件事情还是要再作打算的。”定楷问道:“二哥手中可还有人?”定棠看了他一眼,道:“一时没有了。慢慢再说吧,他府中一定要有我们的耳目,不管是安插还是拉拢,总归是要有的,你也留心一些。”定楷答应了一声,见定棠仍盯着那字帖,笑道:“这东西我本想看看就扔了的。”定棠笑道:“也不必如此,他既送过来了,你又爱这个,扔了可惜。我不过是因为你年纪还小,多说了几句,既然你心中清楚,我又怎么会多心?”又道,“我知道当年卢世瑜不肯教你,伤了你的心。他一个又臭又硬的太子党,死也是为东宫死的,你也不必再放在心上了。”定楷答道:“是。”二人又闲话了片刻,定棠这才起身告辞,定楷直送他出府,这才折了回来。接着翻看那字帖,不知想起了何事,忽而面上冷冷一笑,扯得眉角的那道疤痕,跟着也闪了一下。

  过得数日,定权果真问起了阿宝习字的进展。阿宝只道他心血来潮,说来玩耍,不想还当了真,只得硬着头皮回答日日都在练。定权见她答得犹豫,疑她在说谎,却也并不点破。只是又拣了首绝句叫她写,见她握笔的样子,依旧同从前无两;写出来的字,也依旧没有分毫的进益,不由心中也动了火,抓起桌上的那柄檀木的镇尺,喝道:“伸手出来。”阿宝迟疑着伸出手去,定权不耐烦道:“左手。”阿宝无奈,只得又将左手伸了过去,定权捏了她的手,扬起镇尺便重重击落,毫不客气打了十数下,斥道:“再写。”阿宝不敢接话,只得又仔细回想他那日教的,重新把定了笔。

  定权见她偷偷将左手在裙边弯了两下,也觉得好笑,道:“你还觉得委屈?”阿宝轻轻扁了扁嘴道:“奴婢不敢。”定权笑道:“就这样你还敢抱委屈?我从前写字的时候,一页纸里有三个字叫师傅看不过眼去,戒尺就打上来了。那尺子足有半寸厚,一板下来手心里的肉皮就撩掉一层。你道我的字是怎么练出来的,那就是叫师傅打出来的。明日我叫人也给你做一条去,就不信你会写不好。”阿宝奇道:“殿下怎么也有人敢打?”定权回想往事,怔了半天,才笑道:“他胆子大得很,有一回我贪玩没做窗课,他拿戒尺把我一只手都打肿了。我回去跟母后哭,母后不但没有帮我,还罚我跪了一个时辰。从此,我就暗下了决心,日后做了皇帝,定要灭了他的九族。”阿宝见他颜色和霁,便问道:“后来呢?”定权道:“后来没等我当皇帝他就死了。”见阿宝面上讷讷,又勉强道,“后来他对我很好。给你的那本帖子就是我小时候的窗课,他给订到了一起。”阿宝想了一下,忽而道:“我知道了,他便是卢大人。”定权奇道:“你如何知道?”阿宝道:“从前先生教我兄长的时候,说过卢大人的书法在本朝若是数二,便无人再敢称一。殿下跟他习字,更是人人皆知。如今的人都说,殿下的字便是本朝第二。”定权笑骂道:“逢迎的话说了没用,好好写你的字。”说罢依旧帮她正了笔法,竟是说不出的耐心。阿宝极少见他说这么久的话都不变脸的时候,见他修长手指正搭在自己指上,忽而想起那夜他帮自己涂药的事情,不由浑身又激灵一动,见他并没有察觉,这才低头去看那字。

  周午进得书房,见阿宝正在写字,定权却在一旁随意翻书,不由皱了皱眉头,方想退下,便见定权抬头道:“有什么事情?”周午抬眼看了看阿宝,并不说话。定权摆手道:“有话便说吧。”周午只得回道:“老奴过来问问,端五马上就到了。给各位大人送的东西依然是照旧例吗?”定权道:“是。你去准备吧。还有,今年给詹事府丞许大人那里也备一份。”周午道:“不知按照什么规制?”定权道:“跟张大人他们的一样。还是提早送过去,不要写我的名签。”周午答应着去了。定权回过头来,见阿宝仍在垂首写字,随意晃了一眼,指着一个“百”字道:“这个写得还能看。”阿宝抬起头来,半是讨愧半是欢喜朝他一笑,他的心却莫名地酸了一下,只道:“接着写。”

  京师的天气比起去年,热得又早了许多,刚入了五月,街市上已有人换上了夏衣,连扇行的利市也开发得比从前早。只是按着朝中定制,还未到换衣的时节,故而一干官员依旧穿着春日的官服,太子按制逢三坐朝,穿着锦缎公服下来也是一身的躁汗。五月初三那日,定权下得朝来,先叫人端上茶水,连着喝了两盏热茶,更是沁出了一头汗,这才重新擦了脸,换过衣服,慢慢踱进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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