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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定权在书案前坐下,接了阿宝捧来的茶,喝了一口,信口问道:“好了?”阿宝忙答道:“是。”定权抬头瞥了她一眼,笑了一声道:“帖子叫送过去了?”阿宝答道:“是。”定权道:“你去将架上那本诗帖取了过来。”阿宝答应着走过去,果见架上横摆着一卷字帖,青色皮面,并无题名,似是用得古旧了,四角已经磨得泛白。交到定权手上,定权随手揭了开来,指道:“过来。从今日起,孤来教你写字。”阿宝万想不到他突然作如是说,忙道:“殿下,奴婢不敢。”定权笑道:“怎么,孤还教不起你不成?”阿宝道:“奴婢万不敢存此意,只是奴婢资质驽钝,怕辜负了殿下。”定权道:“不妨事的,你过来吧。”

  阿宝见他神色颇为和悦,心下虽然疑惑,却也不敢再做违拗,便走了上去。看他手中字帖,却是正翻到一首前人杜牧的一首七绝《赠别》,笔迹清雅,颇似定权素日的字体。定权问道:“以前读过这诗吗?”阿宝点了点头道:“读过的。”定权道:“你自己先写一遍吧。”说罢捡起一枝笔递给了她,阿宝接过,舔了舔砚台,依言抄了一遍。定权偏头在一旁看着,待她写完了,不置可否,只是扳着她的手指,帮她重新把好了笔,教了她握笔使力的法门,让她又写了几份,细细看了,叹道:“这也不是一日之功,你拿了这帖子回去,闲暇时候好好练练,过几日我再查看。”顿了一下,又道,“若是再没有长进,你就预备好挨板子吧。”阿宝低声答了一句:“是。”将字帖接了过来。

  待得晚间,定权从妆匣屉中取出了那封密告的信函,又仔细地对照日间阿宝抄的蔻和珠二字,见走笔之间,并无半分相似,这才将那信函又收了起来,轻轻叹了口气。

  京中的天气,已经连着阴了数日,连前日皇后的千秋寿诞,也并不曾开晴。成日里只是云层累累,却又偏不下雨。好在那春日的阴天不比冬日,终究是透着无尽暖意,反倒教人觉得安乐。赵王萧定楷坐在他府中的书斋内,洗过了手,正翻看着太子送来的两本字帖。他本是靖宁元年行的元服冠礼,册封的赵王。按着本朝的制度,亲王冠礼之后,便该赴封地建府,皇帝的几个庶子,除去现下一个极小的,皆已离京就藩。但因他和齐王皆算作了东宫的陪读,所以依旧留在了京中。当然上下的眼睛皆是雪亮,亲王按例本是不能与皇太子一道受教读书的,皇帝的心意所在众人也皆心知肚明。

  定楷今年方满十五,一双凤眼生得颇似当朝皇后,鼻直口正,倒也算得上一个美男子,只是右边的眉角有一道亮白的伤疤,就不免带了破相。那疤痕本是幼时兄弟间打闹时被太子推倒撞破的,为了这件事情太子被皇帝罚着在东宫阶前跪了一整日,还是皇后出来求情,才放过了。他幼时并不觉得如何,只是大了之后再看,未免偶或也心中郁闷,倒也不全为此事,但他与这位异母的兄长素来并不亲善,因此太子说要送他字帖,他也只当是信口而过,不想还当真送了过来。

  定楷正翻得得意,忽闻门口有人道:“五弟瞧什么瞧得这般入迷,窗外有客竟也不知?”进来的正是齐王,天气尚未转热,他手里已摇了一把泥金折扇,扇面上“时循念守成”①几个字,正是一次他代父劳军后,皇帝亲笔题写给他的。定楷忙起身笑道:“二哥来了,有失迎迓,二哥勿怪。”定棠笑道:“这些虚礼是做给外人看的,你我兄弟又何必如此。”定楷笑道:“二哥所来何事?”定棠道:“也没什么事情,昨日家宴上人多,也没能说上话,今日过来看看你。”随手翻了翻案上字帖,讶道:“这东西难得,你从何处弄到的?”定楷笑道:“不瞒二哥,是东边送来的。”定棠皱眉道:“我今日来,正是为他。”撩袍坐定后方接着道:“你不觉得老三最近为人和从前不大一样?往年母后的千秋,就他一个人,不是黑就是白,穿得竟似守孝。昨日倒好,变了个人似的,还一口一声的母后,听得我心里发麻。你倒说说,这是如何?”定楷笑道:“我也正想问二哥呢,想是上回的板子挨重了,他不敢再当面违拗父皇了吧。”定棠冷笑一声道:“你毕竟年纪还小,有些事还想不明白。他素来又硬又滑的一个人,如今这样,只是不想再授人以柄。心中怀纳如此仇恨,面上还能如此作态,他是愈来愈奸猾了。”定楷笑道:“我正是不明白,才要二哥指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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