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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是吗?”李豫从我手中接过雪球,一阵大笑,笑得爽快至极,笑得我不明就理。见我不知所为,李豫看似无心,云淡风轻地丢下一句,“这猫儿的性子倒有几分像你。”听得此言,初时不以为然,后来想想觉得也对,我对李豫确实也是时冷时热,于是也笑了。

  李豫抚着雪球,情绪大好,“如此,就叫它雪儿吧。”

  绿萝、芸儿还有紫藤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微微有些发窘,呸了一下,说道:“屋里有两个雪儿,以后你唤起来,看谁应你!”

  李豫又一次大笑,搂过我,抱在怀里,唇已轻轻滑过,“可是吃醋了?”

  这人简直是轻浮至极,我恶作剧似的,抱住他的腰,送上自己的唇,舌尖轻轻叩开,挑逗的举动,我以为他会吓一跳,谁知下一秒就被他紧紧拥住,唇齿相依,紧紧缠绕。

  雪球不知何时已经被放回筐里,侍女也已经退了下去。

  李豫充满情欲的眼睛注视着我,在我耳边低低轻语,“惹火吗?”一步一步逼近床榻,重重跌落榻上,李豫欺身而上,欲取欲得。身体慢慢变热,回应他的激情,我轻轻搂着他的脖子,看着他俊朗的容貌,就想起那个刚刚分离的孩子,心中一痛,我狠狠地吻向他,用手在他身上掐着,而李豫仿佛受到鼓励一样,更为凶猛。

  没有帐幔遮挡,不是黑夜,在一个有着明媚阳光的下午,屋子里是一片狼藉和一对彼此索取又彼此给予的疯狂的人。

  累了,睡去,醒来又是一阵猛过一阵的疯狂。

  一直到第二天的清晨,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李豫的怀里,枕着的是他的手臂。想起此前的种种,真是疯了吗。

  李豫柔柔地笑问:“我的雪儿还有如此的火辣。”

  有些无趣又有些无奈,我猛地起身,披了件长衣,坐在妆台,一下一下地梳着长发,发丝缠绕着梳齿,我用力扯着。

  李豫一把夺过我手中的梳子,细心地解开缠着的发丝,然而梳子上终是有一小丛我扯下的头发,李豫有些可惜,将断落的发丝绕成一团,收在随身带的荷包里,对着镜中的我,说了一句:“真是猫儿的性子,说歹就歹。”

  同样是初夏,长安城外,又是分离之苦。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与适儿的分离,是可以忍下的痛,就像毒瘾一样,虽然时时发作,但是不至于大起大落。

  长安城头,送别独孤敏,我任由离别之泪尽情挥洒。

  一袭大红礼服、薄纱掩面的独孤敏,没有像其他出塞的公主那样坐在四马高车之上,而是骑着一匹如雪白马,俏生生立于长安城门之外。城门之上有观礼的满朝文武、有悲痛的信诚公主和驸马。

  那身影如此孤独,那神情如此坚强。

  被玄宗赐封为“静乐公主”的独孤敏肩负着国与民的重任和希望,在一片华美而悲壮的氛围中策马而去,而她的爱人,此次的送亲使大唐名将皇甫惟明略一迟疑,也策马狂鞭紧紧跟上。不知道皇甫惟明以前作何想法,但是此刻我相信他的眼中一定只有她。

  漠路狂花,何岂悲壮?

  深宫帝女花,国破家亡后,洒泪碾作泥。

  天宝五年正月十五日元宵佳节,风清月朗,碧云轩里,众人争相品尝着我新创的汤圆,抱着肥硕圆滚的雪球,心里想着三年里只见过寥寥数面的适儿,思念之情在团聚的日子里总是来得那么真切和强烈。

  李豫往我碗里添了一个汤圆,感同身受地低声宽慰:“想适儿了?”

  我瞥了一眼,很是有些气闷,心里一直希望他能让崔芙蓉早早生下一儿半女,这样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就不会再为难我了,也许就能把适儿接回来。也不知是李豫不努力还是另有原因,众望所归的崔芙蓉一直没有消息。

  雪球在我怀里不安分地动着,喵了几声就一下子蹿到李豫那边,温顺地趴在他的膝上。

  如此宁静的夜晚,我们都没有料到一场风波即将来临。

  同样是这一天,太子李亨出游,在东市坊间与太子妃兄长韦坚相见。之后韦坚又匆匆与皇甫惟明相约夜游,一同前往位于城内崇仁坊中的景龙道观。一个是太子妃兄,一个是重镇节度使手握兵权的边帅,夜间相约,私相往来,必然会引起有心之人的猜忌与利用。

  从太子被册立那天起,就时时受到权相李林甫势力集团的打压。所以太子李亨以及李亨的成年封爵儿子广平郡王李豫、建宁王李倓都一直行事谨慎,小心翼翼。

  元宵节的第二天,御史中丞杨慎矜即上奏,以皇亲国戚太子妃亲兄韦坚与边将“狎昵”为由提出弹劾。李林甫也趁机向玄宗奏称他们结谋,“欲共立太子”,玄宗得奏,毫不犹豫地下诏进行审讯。

  一时间,对于太子府和与太子相连的所有府第来说,都是风雨飘零。

  此刻,李豫在书房内惴惴不安地来回踱步。放下手中茶杯,我也很是不安,“三庶之祸”的教训太惨痛了,这种事情众口铄金,其实是不需要什么铁证如山的,只要玄宗心中有一丝疑惑,那就是大厦将倾,满门连坐呀。

  “此事是否会牵扯父王?”我问出心中疑虑。

  李豫面色凝重:“圣上下诏彻查,李林甫既得了旨,定会指使手下罗织罪状,想把父王牵扯进来。”

  “太子妃会获罪吗?”我内心波澜已起,一直都朦胧地记得后来登基的肃宗李亨会有一位张皇后,在东宫的时候也曾暗自留心,太子后宫的良娣、良人中都没有这位张姓妃妾,难道此次太子妃会有不测。

  李豫似是知道我的担心,摇了摇头,半晌才开口:“要看父王如何取舍了。”其实李豫心中明白,今天在太子宫与父王的一番对话,也许明日父王就会上奏,想起那位雍容大度的太子妃,想起她对自己和李豫长期的关爱,心中就会有所不忍。

  “父王如何取舍,”我心里一惊,“难道要丢卒保车?”

  “你先别急,未必如此。”李豫似是安慰,“只是如果真的到了那步,为了太子一脉这上千口子也不得不如此。”

  “你可是知道些什么?”我盯着李豫问道,“经过开元的三皇子之祸,圣上纵使怀疑韦坚与皇甫惟明有共谋之心,我想他也绝对不会轻易涉及太子。”

  李豫盯着我,神情中满是惊讶。

  “你去转告父王,还没有到丢卒保车的时候,即使到了最后一刻也许还有别的法子。”我顿时对那位有着文人气息和软弱的太子公公产生厌烦之感,语气也重了些。

  李豫非但没有气恼,反而有些兴致,连连追问:“你可是还有别的法子?”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真没有想到还是故意如此,“别忘记你的崔王妃,”索性又加了一句方觉得解恨,“这杨家女儿岂是白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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