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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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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不知道伟大的帝王玄宗命名的这个“适”是何所意、何所指,我只是一厢情愿地希望是适者生存的适,希望这个孩子能够适应今后接踵而来的生活中的种种磨砺与考验。 三日后,也就是二月初八,太子宫内为小小的适儿举办了热闹的洗儿礼。 “亲宾盛集、煎香汤于盆中,下果子彩线葱蒜。用数丈彩绕之,名曰围盆。以钗子搅水,谓之搅盆。观者各撒钱于水中,谓之添盆。盆中有枣子直立者,妇人争食之,以为男之象征,浴儿毕,落胎发,遍谢坐客,抱牙儿入他人房,谓之移窠。” 用三角枫、九里光之类清热解毒的中草药煎成“洗浴汤”,为适儿洗浴,看着银盆中小小的他用力地挥动着胖胖的手臂,黑漆漆不时四下里张望的眼睛,还有不安分地蹬着水波的小脚,怎一个可爱了得,没有做过母亲的人永远体会不了,此时你才能真正体会到对你而言什么才是唯一。 想起一句话“这世间真正无条件对你好的就是生你的人,而你对之最好的就是你生的人”这话一点不假。 玄宗与贵妃逗着金丝襁褓中的适儿,玄宗心情很好,竟然毫无忌讳地说了一句“一时殿上四天子。” 吓得太子李亨连忙行礼口称惶恐。其实玄宗一句玩笑恰恰预示了大唐未来的命运,也正是殿上四人,玄宗、太子、李豫和李适,正是他们见证并亲历甚至是书写了风云变幻由盛而衰的中唐历史。 “洗儿礼毕”,玄宗与贵妃分赏众人,而我因为产育曾皇长孙,而由五品的丽媛升为四品的丽仪。丽仪是侧妃中的一个称号,自此以后我也可以被人称为娘娘了,于是众人纷纷相贺“恭喜丽仪娘娘”,自然又是一番打赏、谢恩,礼来复往。 怀中抱着香香软软的适儿,看着他刚刚落下胎发的光光的小脑门,这一刻,即使喧嚣热闹如此,我也充耳不闻,只是静静地享受着这似幻亦真的时刻。 “我也来看看曾皇孙!”一阵香气袭来,钗环轻脆作响,裙带摇曳,崔芙蓉与韩国夫人姗姗来迟。抬眼望去,崔芙蓉一脸势在必得,而李豫是神色戒备和一脸的严肃。 心中一阵惊恐,不会吧,夺子吗,不是没有想过而是一直不去想,在皇室除了正妻,又有哪个人可以毫无顾忌地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呢,殿上的玄宗、太子以及李豫,谁又是亲生母亲养大的呢。 一想到崔芙蓉的狡猾与阴险,想到不明不白惨死的逐日,我阵阵发冷,身子一软,手中的襁褓差点儿失手,李豫一个健步上前,牢牢将我扶住。我勉强站稳向崔芙蓉见礼。 “免了,圣驾在此,不必多礼。”崔芙蓉轻盈闪过,依次给玄宗、贵妃、太子及太子妃行礼,然后无限爱怜地看着我手中的适儿,随即贤惠婉约地说:“听说妹妹此次生产甚为辛苦,应该好生将养才是,这抱孩子的事情就该由奶母、侍女为之。” 立在一旁的韩国夫人,也是一脸堆笑:“是呀!”转向李豫,“我说广平郡王呀,这沈丽媛,呦,该改口了,如今是沈丽仪产后虚弱,要好好调养身子,而这皇曾长孙,实在金贵,就交由芙蓉来带吧。” 果然没有猜错,这种事情如今也只能看李豫了,我没有将目光投向李豫,我担心在他的眼中读出的意思让自己失望,只是低垂着头盯着怀里的适儿,他正甜甜地笑着,我心里暗暗地问:“宝宝,三天,你记住妈妈了吗?” 孩子像是有感应似的,无端地放声哭了起来,一时间我有些手足无措,一双玉手伸出接过孩子,只一小会儿孩子就在她怀中睡安稳了不再啼哭。 是太子妃,只见太子妃风淡云轻的寥寥数语:“这孩子是舍不得东宫呢,芙蓉与雪飞都年轻,这皇曾孙如此金贵,还是养在东宫吧。” 崔芙蓉略有不服,刚待开口。 太子妃轻抬眼眉,笑着说道:“芙蓉要抓紧,早日给郡王添个嫡子才是锦上添花。” 一句话说得玄宗与贵妃轻笑连连,说得崔芙蓉又羞又恼。这样的话、这样的安排出自太子妃之口最是妥当。 在圣驾前,对着外戚宠眷太子妃只此数语就四两拨千金,真让我望而兴叹,愧而不及。心里对她的尊敬与感佩又深了一层。 陌路 初夏时节,碧草依依,流水潺潺,原是一个无限生机的节气,但是于我,却是难以承受的两种离别之苦。 满月以后,纵然是千般不舍万种柔情,也终是要离开适儿。 如果没有太子妃,就不会有我安静宁和的待产日子,也不会有适儿的顺利出生,所以把孩子交到她的手中,我纵使不舍亦是放心的。 要想快乐,就要有一颗感恩的心。 所以,拜别太子妃,我转过身,没有回头,径直出了东宫。 我知道,这一走,我将错过很多,错过适儿的咿呀学语,错过适儿的蹒跚学步,错过适儿种种成长过程中的喜悦,留下的只有日日的思念与梦中的牵绊。也许这样对他而言是最好的,他的父亲、他的祖父、他的曾祖父,这皇城中的男孩子哪一个是在亲生母亲的呵护下成长的?少得可怜。但是我相信,适儿能够也必定会长成一个聪明伟岸、抱负高远的男人,在如此睿智明达的太子妃的教导下,也许他会比他的父亲、祖父更为出色。 道理虽然明白,但是与亲生孩子的分离,是那种与朋友、与恋人的分离所不能比拟的。就像钝刀在你的伤口上反复地切割,好了,结痂了,然后揭开、再割。不仅仅是欲罢不能的疼,更似心灵上的凌迟。 我又回到了广平郡王府,又回到了碧云轩。 对李豫,是一种熟悉的陌生人的感觉。 熟悉,从天宝元年至今,已经三年了,但除了新嫁之时在碧云轩的两个月,我大部分的时间不是在静莲苑就是在东宫待产。如今,再聚首,说不出的滋味。 当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就会有些不自在,总是喜欢找些事情来做,这样手上忙起来,就可以不用对视,不用担心他突然的袭击。 一日,李豫手里提着一个篮屉,笑吟吟地放在桌子上,猜想不过是些新做的点心或者新鲜的果品。然而李豫拉着我,眼神中满是期待。 于是,我信手打开盖子。 “啊!”屋里的绿萝轻轻惊呼。 伸手抓起那个毛茸茸的小雪球,“喵。”小家伙皱着粉红的小鼻子,瞪着它一双似蓝似绿的玻璃珠似的眼睛望着我。 我轻轻抚着柔软的猫毛,“怎么弄了只猫儿来?” 李豫目光柔柔地看着我,宠溺的眼神令我有些发窘,“你道是寻常,这是外邦进贡的波斯猫。” “哦。”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摸摸它的小耳朵,揪揪它的小爪子,数着它的小肉垫。 “怎么?不喜欢?”追逐我的目光,李豫有些失望。 “这猫同狗不一样,你对它再好,它高兴了往你怀里钻,不高兴了任你怎么逗都不理,一不留神没准儿还让它挠上一爪子,所以养什么都别养猫,白白搭了感情。”我坦言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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