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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


  “小臣见过主上,愿主上千岁,千千岁。”墨绿浓云里,严宗背着手立于一株高丽槐之下:“世上哪有千岁,千千岁,帝王将相甚至连活过百岁的都不见一位!

  你饱读圣贤书,又岂不知这个道理,”他示意尹光院免礼起身,朱红色的蟒服在一片晦暗里红的夺目惊心。

  “相传周代宫廷外种有三棵槐树,三公朝见天子时,站在槐树下面,后人因此用三槐比喻三公,成为三公宰辅官位的象征,”严宗目光深遂、喻意深远,直落在尹光院身上。

  “《周礼.秋官》是有这么记载,三公是指太师、太傅、太保,是周代三种最高官职的合称,”尹光院未着官服,一袭青云水隐纹绸衣如静水流深,在萧瑟秋风里暗涌。

  严宗信步走在驿馆的幽径上,他捋着一把白须:“林子里的天空,终究只是一方小天地,”尹光院仅随其后,二人来到一片开阔处。

  “人生七十古来稀,寡人当这个太平盛世的君主,一晃也有四十余年,实在是当得太久了。”主上正值春秋鼎盛,”尹光院微微抬了抬两道蚕眉,灰色的眼瞳闪过一丝波澜。

  “寡人将效法太宗大王禅让,让出宝座,把东宫扶上王位,”严宗目光淡定,举重如轻:“还将让你位极人臣,接过领相的位置。”

  “这,”禅让之举已令尹光院感到风云际会,令他位极人臣之语则更令他置身于这场政治风暴的中心:“以小臣的资历恐难以服众,还请主上容谅,”尹光院伏在草地上,再施了大礼。

  严宗蟒服上朱红色的前襟在秋风里徐徐扫过伏在地上尹光院的额头,如一阵血雨腥风,他预感到即使推却也无法避免。

  “寡人已在为你打算,吏判、兵判的人选绝对支持你领导新一任议政府。”严宗的微笑里透着从容:“只是,你得拿起刀,当一回刽子手了。”

  “主上之意是?”尹光院不解的仰起头,“秋后这个季节,有一些人,必须要从朝庭铲除出去。”众鸟啁啾,但见严宗杀气相递:“凡是想藉由某种身份企图掌握这个国家权势的人,统统都不能留。”

  “主上,”此刻尹光院已心知肚明,既然势在必行,不如处变不惊,但想起那个人,他亦是知惧的:“主上,此人隐藏的很深,从不抛头露面,小臣需要一个适时的契机。”

  “领相何琼,十年权相,听说他家的养的一条狗,都比百姓的生命还要金贵,”严宗吹着胡子,眼底一片萧瑟:“拿何琼来开刀好了。”

  “那么小臣将翻遍所有的记录,去搜集证据,令三司在朝庭发起公论,弹劾何琼,”尹光院竖眉肃目,一脸肃杀之相。

  “昊天积霜露,正气有肃杀,”严宗掺扶起尹光院,殷勤嘱托:“寡人为了这个国家的将来,开展清明的政治,为东宫和你扫清了道路,千万不要辜负了寡人的一片苦心。”

  第一百四十九章善竹桥悲歌

  原以为赏完枫叶之后,便返回温泉郡,却不知大君兴起:“再行半日,便可到开城,松都三绝、高丽王京,不如游玩一番如何?”

  柳城君借着酒兴,早已将职责抛诸脑后:“当年去明国,也只是路过,如今甚好,可畅玩一番。”

  我却于马上陷入深思,轻轻抓着僵绳,放飞思絮,开城原是我的故乡,自先祖郑梦周被谋害之后,郑氏家门支离破碎,流亡异乡,我父亲这一枝迁入汉阳已有五十余年。

  如今,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可以回到故土,是怎样的一种情愫,追忆,我非当事之人,如何追忆?

  凭吊,唯有凭吊。风儿轻轻吹散了我鬓角的碎发,耳畔久久回响着父亲自幼教授予我的一篇诗文:

  “此身死了死了,一百番更死了。白骨为尘土,魂魄有也无。向主一片丹心,宁有改理也欤!”此诗是先祖爷爷舍身取义之前,于私宅所作,《丹心歌》表明了他誓死守护如风中残烛高丽王室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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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快到善竹桥了,远远就能瞧见下马碑,”永安大君指着前方一段白桥,“太宗大王有令,文官下轿,武官下马,不论贵族及平民只能步行进入。”柳城君提着僵绳,栗子马一阵嘶鸣之后缓缓驻了马蹄。

  我三人俱翻身下马,各自牵着僵绳,斑驳的桥上,隐隐有碧血,两旁竹影摇曳,如泣如诉,仿佛可以看到,一百年前,刀光剑影里,先祖爷爷及侍从数人死于乱刀之下,鲜血溅满了不足十米长的善竹桥。

  恭让王四年(1391)三月,太祖大王李成桂狩猎堕的消息传出,朝野不满其大小势力纷纷闻风而动,党羽诸如赵浚、郑道传、南訚、尹绍宗、南在、赵璞等人先后被恭让王放逐,庞大的势力仿佛将在瞬间土崩瓦解。

  在此期间,李成桂对政治上的风波不闻不问,一直卧病在私宅中。他的势力不可能被轻易推翻,为了探明虚实,先祖爷爷郑梦周深入龙潭虎穴,孤身一人前往他的府第。

  在李府上,太祖爷爷看到的不是病入膏盲的李成桂,却反而受到李氏的威逼劝降。大概早就预料到这一天,自是泰然自若地决定舍生取义。

  步出李府,与侍从乘马悠然上路,行至善竹桥一带被李氏的家丁追上,枭首于市,抄没其家。

  我伏在一片碎影里,庄重的行大礼,柳城君抬着浓眉,诧异的望着我:“下马步行已示诚心,郑尚宫又何必行如此大礼。”

  “看来是你不知道,她是益阳府院君郑梦周的后人,”永安大君的言语如落珠玑,回荡在寂寞的善竹桥上,分外响亮。

  “怪不得眉目之间那股子清高之气不同于寻常女子,”柳城君感叹里透着些许敬意:“却也是忠臣之后,名门之女。”

  新凉的指尖轻轻抚过圣人碑、国事碑,未免伤怀,只可惜我身为女儿身。若生为男子,说不定也能颇有先祖遗风,风高亮洁,流芳百世。

  想到风高亮洁,我隐隐有些自嘲,到了我这一辈,怕是不能够了,为求自保,又爱上李氏王孙,周璇于一群宫女子中,亦敌亦友,真善之处已然有了心机。

  “都是一百多年前的往事,又何必介怀,”永安大君于我的耳畔,声音悠悠的:

  “我朝素来感念梦周大人的忠义,太宗大王继位后追封其为“大匡辅国崇禄大夫领议政府事、修文殿大提学兼艺文春秋馆事、益阳府院君”,立碑彰表其忠义,并入祀孔庙。”

  “可不是吗?”柳城君亦站在我的身边,浓眉大眼里亦蕴满了宽慰之色:“听说善竹桥后面的崇养书院就是在梦周大人的故居上重建的,我们不如去那里,也是去你的家门造访一番。”

  第一百五十章只羡鸳鸯不羡仙

  “相公,刚才我好像看见那个姑娘了,”说话的女子即使着粗重的布衣,依然身形曼妙,袅袅婷婷,一双纤纤玉手捂在男子俊朗的面容上。

  “夫人,哪个姑娘呀?”男子转回身,握着女子的柔荑,清扬的眉目里满是眷恋。

  “就是那个清秀佳人呀,在汉阳街头拾起了坠子,后来,又救了你那位姑娘呀!”男子宠腻的环着女子娇小的腰身:“是不是眼花了?人家可是宫廷里的尚宫娘娘,怎么可能出现在开城的山野之间。”

  女子紧紧牵着男子的手,一溜烟小跑,指着半山腰下快进城门的官道上:“你看,一骑红尘,衣袂飘飘的女子,可不是她吗?”男子顺指女子的指尖,定睛望了望:“哦,居然是她,还有永安大君和柳城君。”

  “啊?她怎么跟那两个风流公子在一处呢?永安大君倒也罢了,那个柳城君可好色了,”女子微挑了秀眉,眉目里隐隐有些许忧心:“在长侗桥艺伎院,柳城君打了多少饥荒,死乞白赖的缠着人。”

  清秀俊朗的一对碧人,正是金正勋与弦月,金正勋轻轻刮了刮弦月小巧挺立的鼻子:“别担心,永安大君会保护郑尚宫的。”

  “听你这么说来,这两位是不是郎有情妾有意呀?”弦月娇声婉转,如黄莺出谷。

  “这个嘛,离开汉阳前,我只知道心悦君兮君不知,”金正勋目光悠远,怀抱弦琴的郑尚宫,低头浅笑里那一曲长相思,娓娓道出心底浓浓的情愿,“但如今看来,却是不远。”

  弦月倚靠在金正勋的怀抱中,调皮的点触着他下巴点点胡茬子:“我总觉着,永安大君这个人,太过于公子哥习气,郑尚宫那样温婉的女子,又生得那样清秀,跟他在一块儿,不见得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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