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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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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玉赶至王意之宅院时,已经有不少人在附近围观,看热闹者有之,关心者有之,幸灾乐祸者也兼而有之。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不同的神情,全神贯注地看着那洞开的门庭——门被撞坏了,断裂的木闩躺在地上,残破而安静。 楚玉心底一沉,便走下马车,紧跟着花错也走了下来。越捷飞伤势未愈,楚玉打算冒险出门,容止便让花错暂代护卫一职,平时越捷飞都是坐在马车前面或者直接躺在马车顶上。但花错一出门就十分自觉地跟着楚玉一起坐在马车里,楚玉也随着他去。 一下车,楚玉随手拉了旁边看热闹的闲人来问,得知大约一炷香前,王家的人带着一群仆从,不曾敲门便直接破门闯入,也不知里面现在是否凶多吉少。 楚玉略一思索,便与花错走上前去,走到门边时,门后便有四个身强力壮的护卫拦在她身前。楚玉看看四人,微微一笑,道:“我姓喻,名子楚,是意之兄的好友,不知此地发生了什么事?” 四名护卫对视一眼,再看看楚玉衣着华丽,竟默然地让开了道。 楚玉进门之后,便按照自己的记忆,与花错一道往内院走去,一路上只见到处狼藉。那些名贵但不起眼的花木被恣意践踏,折断倒伏在地面上,一直走到接近人工湖时,楚玉方瞧见王意之。 湖边的柳树已经有些凋零,再不复碧玉妆成绿丝绦的美丽。一张舒适的软榻就摆在柳树林边,王意之很悠闲地躺在软榻上。软榻边摆放着一张小小的黑漆方形案几,案几上立着一个酒壶,而王意之修长的手指稳稳地端着酒杯,神情平静,笑意微微。 王意之就是这样的人,不管他身在何地,不管他身边有多少人,但一眼看去,第一个注意到的总是他。 楚玉从第一次见到他,直至现在,皆如此。 来到此地,楚玉才发现,能进这里来的人,不仅仅是她,但凡建康城内有些家底的名流,似乎都被门口的护卫放了进来。这些人聚在一起,远远望着王意之和他身边的人,偶尔交头接耳说上两句。 外面那群围观的似是普通百姓,能来宅院里参观现场的,却都是世家豪富出身。门口护卫看衣放人,如此把关,倒也有趣。 不过楚玉现在并不觉得轻松愉快,见王意之状似无恙,她微微松了口气,与花错一同走上前去,瞧见萧别也在其中,便走到了他身旁。此时她看清楚了正站在王意之身前的人,那人楚玉也曾见过,名叫王行之,是王意之的堂兄。他站在王意之身前一丈外的位置,神情有些阴沉。 “难道这人就是王家现任的当家?”楚玉有些奇怪,看王行之喜怒形于色的模样,完全不像是能斗得过王玄谟那老狐狸的样子啊。 楚玉原是自言自语,但一旁萧别却低声接上了话,“王行之乃是现任当家的儿子。” 原来如此,老子不出面,让儿子代劳,以避免欺压晚辈的口实。可现在也算是欺压了啊,单看王行之身边仆从护卫呼啦啦的好几十号人,而王意之却只得一人,情势便一目了然。 可不知为什么,楚玉看到王意之的样子,竟然一点儿都不觉得着急。她刚才还一路心急火燎的,可来到这里,看见王意之悠闲的模样,好像整个人都跟着他一起放松下来。 王行之今天前来,是来抄家的。王意之的吃穿用度,衣食住行,都是挂着王家的名义。也许是因为懒,也许是什么别的原因,他竟然完全没有将这些东西转入他私人名下。因此,王行之此时以王家的名义来收回,也是完全合理合法的。虽然并不合情。 他清点了一切属于王家名下的物件,包括房屋地契,桌椅板凳花草树木衣帽鞋袜,事无巨细,全都登记在册。最后清点下来,王意之家中内外,全身上下,竟然没一件是属于他自己的,包括他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假如说真有什么是属于他的,大概也就是他这个人了。 待王行之令人清点完毕,王意之慢悠悠地放下酒杯,很悠闲地问道:“点完了?”他满不在乎,好像他才是掌控局势的人。 王行之料不到此时此刻王意之依然如此漫不经心,倒是衬得他一番行为就像跳梁小丑般可笑,心中更为愤恨。他冷声道:“王意之,从今往后,你便不是我们王家的人,今日我命你离开此处,不得带走王家任何东西。” 王意之笑吟吟地从软榻上坐起来,抬手便开始解身上的衣服,此时天气已经转凉,王意之脱下两层,才露出雪白的内衫。王行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动作,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地叫道:“你做什么?” 王意之望着他,笑吟吟地道:“行之方才不是说了么?我出门之际,不许带走王家的任何东西,这身上衣衫也是王家之物,我自然要脱下来还给行之。” 他一句话堵得王行之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道:“这几件衣服送与你了,你不必再脱。”说完他又有些后悔,倘若让王意之光着出去,不是更能羞辱他么?然而话已出口,此地这么多人看着听着,他也不便反悔。 王意之哈哈一笑,随手将外衫一拢,站起来便朝门外走去。楚玉略一犹豫,也跟着追了出去。王意之走得很快,一直追到门口,楚玉才追上他,抓住他飘荡的袖子,“意之兄要前往何方,在下送你一程可好?” 王意之看了楚玉一眼,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两人上了马车,待花错也上车后,王意之便说了一个去处。楚玉原不知那是什么地方,待马车行至而停下,停在一条巷子前,她才发觉周围是一片低矮的木屋,参差不齐的排布让环境显得十分杂乱,周围的人看衣着都是贫民,每个人都拿好奇的眼光偷偷地看不知为何而来的华丽马车。 王意之谢过楚玉,便毫不迟疑地跳下马车,朝巷子里走去。一直走到尽头,在一座稍微显得有点儿新的木屋前停下来,推开虚掩的门,走进去。 屋内的空间很狭小,除了一张木床之外,便再无其他杂物。王意之一进门,便张开手脚往床上一躺,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张开来,冲着门口目瞪口呆的楚玉道:“子楚兄可觉得奇怪?” 楚玉苦笑一下,道:“是觉得奇怪。”她现在算是明白了,这间贫民区里的屋子,是王意之给自己准备的。他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被赶出王家,便准备了这么一个栖身之所,只是,“你既然知道王行之要那么对你,为何还要任由他妄为?”被赶出王家很好玩么?失去经济来源,吃苦受累很好玩么? 从前被人侍候惯了的少爷公子,即便是在低矮昏暗的木房里,也宛如皎洁的明珠一般散发着柔光,怎么看怎么与周围格格不入。 王意之微微笑道:“我为什么不能由着他?我无意于权势之争,在王家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年,也算够本了,他们没有叫我还债,说起来,还是我占了大便宜。”他笑起来的样子好看到了极点,身上衣衫仅仅是随意拢着,满是惫懒随意的味道。 楚玉拿他没办法,只得暂时由他去,只道:“你若是住不惯这里,我楚园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转身欲走之际,楚玉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一声“多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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