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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零


  车厢底的毛毯上凌乱地堆着两件衣服,马车内摆放的箱子、桌案等物件翻倒在地。最让楚玉吃惊的,则是此刻贴在她身后的容止和躺在里面的萧别的模样:容止的外衣已经脱下来了,只穿着一层单衣。他漆黑如墨的头发披散,正从肩头柔软地滑落下来,眼角微微上挑,眼波流转之间便有了十分妩媚,微微敞开的领口间,线条优美的颈项光洁修长,其间还有几点可疑的红痕,像是唇瓣的印记。

  现在的容止,简直就像被柳色、墨香同时附身了一般。

  萧别此刻几乎与容止一般模样。他躺在车厢稍里面一些的位置,头发散乱,眼神迷茫,外衣被褪去,甚至露出了一小片胸口,裸露的部分散布着红痕,他的相貌原是冰冷俊美,可现在却透着十足的诱人魅力。

  容止的双手从后方伸过来,揽住楚玉的腰,袖子往上提了两寸,滑出白皙如玉的手腕。他漫不经心地瞥了沈庆之一眼,随后伏在楚玉肩头低笑,“公主,不是说要出城抓住那小家伙的么?怎么还不往前走?”

  这,这简直就好像那什么什么现场,被人捉那什么在车嘛!

  看到这个情形,沈庆之的脸色顿时黑了大半,脑海里自动勾勒出马车停下前车内的景象:一个美少年,一个美青年,两人衣衫不整地偎依在楚玉身边,而楚玉左拥右抱,亲一口这个,再亲一口那个……虽然对这位公主的作风早有耳闻,但没想到竟然这么荒唐。

  楚玉在容止贴上来的那一刻,脑海里便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只听见自己的心跳,比雨水落下更密集。她强压下慌乱,佯作镇定地任由容止抱着,转向沈庆之,冷然道:“沈将军,本公主的人便都在这车上了,你若是想要查探,最好还是快些,本公主府上逃了个不听话的家伙,已经出了城,现在要将他给追回来,耽误这些时候,只怕他逃得远了。”

  她的反应也算是灵敏的,很快就编造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声称要去追捕逃走的面首。

  沈庆之神情一滞,虽然他是见惯战场上的风浪了,可对于这么混乱的私生活,还是觉得匪夷所思,深感和年轻人很有代沟。下令检查了一遍公主府的士兵,没发现什么异常,老将军内心带着对楚玉的浓浓唾弃,让开了道。

  马车再度开动时,楚玉放下车帘,方才装出来的强硬气势一下子松懈了下去,整个人无力地倒在了容止怀里。她仰起头与容止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同时闪过一丝笑意,“哈。”低微的笑声中,有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意。

  多么默契,多么好玩。想起方才沈庆之的脸色,楚玉就忍不住想要发笑。不过回想起来,她方才的表演,似乎有那么一点儿熟悉,在漫画里,在小说里,又或是在电视里,女主角遭人追捕,碰到了男主角后,就与男主角装成情侣或者藏在男主角的床上,以风月之事来掩蔽真相,只不过在她这儿,男女的位置稍微调换了一下。

  想着想着,楚玉忽然想起自己竟不由然地靠在容止的怀里,容止只穿了一层单衣,两人间亲近得暧昧,连忙装作若无其事地坐了起来。

  容止微微一笑。

  再回头仔细看容止,楚玉发现他在自己的脸上也做了手脚,稍微画了一下眼线,眼尾上挑,便造成了妩媚的错觉,萧别也一样,外貌上有少许修饰。

  自车帘子放下之后,萧别连忙抓起堆在地上的衣服,手忙脚乱地把衣领拉起来,掩盖住胸前外泄的春光。他将外衣披在身上,抬起眼来正瞧见楚玉倒在容止怀里,两人目光胶着地相视而笑,神情忽然暗淡了少许。

  不一会儿,楚玉便离开了容止的怀抱,坐在一旁看两人穿外衣,穿好后擦去皮肤上的胭脂。虽然惊讶于容止作假的速度,但其过程她大概也能想出来。无非是弄乱车内摆设,脱下两人的衣服,散开头发,以颜料勾画眼角,营造妩媚气质,再用车上备用的胭脂在身上点成唇印,便让人误以为他们方才正在做某些事。

  横竖山阴公主的名声已经那样了,能够利用一把,楚玉并不介意更糟蹋一些。

  容止这么做并非毫无用处,冲击的景象扰乱了沈庆之的心神,让他失去了冷静的心态和准确的判断力,没有仔细地搜查每一个人,仅仅是让部下草草了事,同时也忽略了就在他们面前的马车夫,反而将目光放到了后方。

  容止玩弄人的心思,可以说是到了巧妙的地步。

  只不过……楚玉对萧别笑了笑,道:“委屈萧兄了,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感谢萧兄方才的配合。”她倒是没什么,容止想必也不甚在意,不过萧别平日里一本正经,楚玉害怕他的神经承受不了,便出言安慰。

  萧别的嘴角淡淡地勾了勾,“情势所迫,更何况公主乃是为了帮我。这位兄台好手段,我很是佩服。”虽然面上十分尴尬,全身感觉不自在,但他也知道这么做对于方才闯过那一关很重要,于是自个儿便尽量不往心里去。

  马车继续朝城外驶去,途中又遇到几拨士兵,都没有再遭遇像沈庆之那样的阻拦和检查。一直到出了城,向北驶出了约莫十里地,先让卫兵后退一段距离,楚玉才掀开前头车帘,笑着叫刘昶停下马车,将缰绳还给越捷飞。

  楚玉坐在车内,望着站在车外的刘昶笑道:“送到这里应该安全了。请问皇叔,此行离开建康,可有什么别的打算?”

  刘昶站在马车旁,神情忧郁地道:“这里已经没有了我的容身之所,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只有逃离这片土地了。”他性子温和,还有那么一点点软弱,加上他的兵力远不及刘子业,便只有逃跑一途了。

  越捷飞就在一旁,楚玉也不怕越捷飞听到,断然地对刘昶道:“如此再好不过,逃离这个国家,不要再回来!我今日帮你,并不代表我决定背叛陛下,我只是不希望他造成太大的血亲相残的杀孽,希望皇叔能够明白。”

  刘昶想了想,道:“这个我自然知晓,今日的恩情,他日若有机会,我必定会相报。也许你听不进去,楚玉,”他叫了山阴公主的名字,“也许我这话不中听,但我还是要奉劝你,陛下身边,并不是久留之地。留在他身边,不见得会有多么长久的安宁。”

  知道他是真心担忧自己,楚玉心中一暖,微笑道:“这个我记下了,皇叔一路保重。”

  目送刘昶走远,楚玉目光一转,便转向一旁的越捷飞,冷笑道:“今天这件事,不准说出去,算是我帮你找天如镜的条件,如何?”

  越捷飞正在发愣,听到楚玉这么说,他迟疑了一下,便爽快地点了头,“好!”

  横竖已经是出城了,加上与越捷飞有约定,楚玉便命人分散开来寻找。

  天如镜是从东面出城的,所以楚玉等人也从城东为起始,冒着漫天的风雨,四散搜索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天如镜正在远处的东山脚下。衣衫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湿衣与肌肤之间一丝空隙也无。他的双脚踩在混着泥沙的积水之中,大风吹着他,雨水浇在他的身上,他从里到外冷得好像一块冰。天如镜只是静静地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仰起头,抬起了湿漉而冰凉的脸,看眼前的东山。

  叫做东山的山很多,贵阳有一座,山东有一座,这建康城外,也有一座。东晋时候一个叫谢安的年轻人仕途不利,便会稽东山隐居,直到四十一岁才再度来到建康(当时叫建邺)当官,在建康城外的一座山上住下,并将这座山命名为东山。

  大约八十年前,在他的指挥下,东晋取得了一场以少胜多的决定性战役。这一战不仅暂时稳定了南北格局,也稳定了他在朝廷中的地位,从此权倾朝野,官至宰相。“东山再起”这个成语,便是以这个典故拟就。

  天如镜与这座东山的联系,是他师父天如月告诉他,他是在东山山顶上被捡来的。他今天魂不守舍地出了城,不知朝哪里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待他再度清醒过来时,便已经在这东山脚下了。

  莫非这就是天意?来到最初开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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