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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八


  虽然已经做到在名流之中扬名,可是第二天楚玉的活动与之前并没什么区别,依旧是进宫讲故事,回府教英文。

  她博名并不是为了炫耀显摆,而是为了今后在以喻子楚身份行事的时候,能多一分便利。

  屋内放着一张方桌,两人坐在相邻的两侧,楚玉看着天如镜写完考题,拿过来检查一番后,用朱笔勾出几个错误还给他。虽然她着意刁难,可天如镜还是靠着很强的记忆力和学习能力,慢慢提高,测试的错误一天比一天少。

  望着天如镜沉静淡漠的神情,楚玉将写着考题的纸按在桌子上,欺近他,附在他耳边道:“你知不知道,昨天我做了什么?”

  不待天如镜说话,楚玉又道:“我请了一个和尚。”伴随着她“喻子楚”,桓远“喻子远”这两个名字的传播,与桓远在一起的寂然的名字也不会寂寞,也会在短短时间内传遍名流圈内,让众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位精通佛法的年青僧人。

  除了冰块很花钱外,楚玉另外一笔较大的花费,却是花在了寂然身上。她向建初寺捐献了一大笔钱,让寺僧借出寂然半个月时间,以便与桓远排演茶话会上的那一幕。

  寂然本身才学出众,外貌英俊,眉心一点朱砂更是令人难忘。除了这些外,他在建初寺内也有比较重要的地位,是被当做住持的继承人培养的。楚玉拉拢他,其实是一个双方互赢互惠的交易。

  她以皇家成员的身份,给建初寺提供资金和势力支持,而建初寺则派出寂然帮助她达到她想要的目的。

  之所以让和尚在她的剧本里掺一脚,是临时决定,也是局势使然。她在培养另一种宗教,试图让这种宗教信仰壮大,壮大到完全磨灭天如镜所属道家的存在。

  更直白地说,她要让寂然在小皇帝刘子业身边,取代天如镜的地位。

  稍微后退一些,盯着他,楚玉缓慢而坚定地道:“我一定会成功。”

  天如镜明白楚玉的意思,想要说他知道,他不在乎,可是楚玉这时候贴得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少年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少女清雅的眉梢眼角,她清澈的眼睛里,闪动着与文秀外表截然不同的坚定倔强,那种光辉不同于他所见过的任何人,几乎夺走他的心神。

  她不害怕他,见识到他的本事之后,也不曾将他当做神明看待,只是看着一个普通人,会跟他吵架,会对他微笑,威胁又利诱,还会向他拍桌子,出题考他,他做错了题就骂他。

  鼻端嗅到慵懒舒缓的香气,天如镜心神有些恍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着了魔一般,如何都无法转移视线。

  慢慢地,他的脸上有如被火烧般地热起来,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绪,带着奇妙的滋味,在他的胸口滋长,仿佛春日的蔓草一般肆无忌惮地扩张,青葱,茂盛。

  那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新鲜感受。

  第二卷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杀伐决断也好,冷厉残酷也好,阴谋诡道也好……他娴熟地操纵着这一切,却从不沉迷。为计所御者,只能是棋子,他是操棋的那个人。

  第五十一章·远道昆仑奴

  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

  楚玉的假身份在建康名声大噪时,她自己却不得不离开建康城。

  原因是刘子业已不满足只在建康城这一个地方微服私访了。楚玉配合他做了好几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后,小孩子的虚荣心高度膨胀,渐渐不过瘾了,想“访”得更远一些。

  朝堂上也没遇到什么阻碍,皇帝要出巡是他自己的正当权益,只不过这回不是偷偷溜出宫,而是端足了架子公开出巡。朝臣们稍微关怀了一下皇帝的安危,多派些军队做保护,便也没怎么为难皇帝出巡一事了。

  出巡的目的地定在会稽山阴。山阴正是楚玉的封地,是一块十分富庶之地。山阴公主的收入主要有两大块,一是皇帝的封赏,另一便是山阴封地缴纳上贡的钱粮。

  选山阴为出巡目的地是楚玉撺掇的,一来这里好歹是自己的地盘,比较放心;二来,楚玉也想亲眼看看自己的封地是什么模样。

  刘子业上朝归来,将与朝臣商议的出巡时间告知正等待着的楚玉,就在七日后,这还是刘子业强烈要求加快的结果。毕竟皇帝出游是件大事,需要诸多准备,倘若按照正常规矩慢慢来,只怕一个月后他们还在建康城中待着。

  楚玉说了些出巡的注意事项,才告别刘子业,回府安排自己的家事,可还没走到皇宫门口,她便被拦住了。拦路的人堵在皇宫门口,楚玉整个人几乎都埋在对方的身影里,她垂目看了一眼地面,然后抬眼望向对方,笑了笑,道:“沈将军,这好像是你第二次拦我,好歹我还是公主呢,身为臣子,你不觉得这样太过失礼了么?”

  面前的老人已脱了盔甲,只穿着朝服,但从近处看来,兵戈之气依然扑面而来。尤其是老人一脸威严杀气,几乎毫不遮掩的敌意,让楚玉感觉很不舒服。

  这人便是沈庆之,南朝的老将军,刘宋的守护神。他的身边站着一名四十岁上下的男子,也是一身朝服,他的身材比沈庆之矮不少,相貌平常。

  沈庆之淡淡地道:“公主是害怕了么?如若害怕,今后便不要蛊惑陛下,让他贸然犯险。”

  楚玉嗤笑一声,“沈将军这是恐吓么?没本事教导陛下,却来吓唬我一个弱女子,真是威风凛凛啊!”趁沈庆之一愣之际,楚玉从他身侧绕过。

  沈庆之回过神来,大怒:这公主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喜好小白脸的骄奢女子,竟然这么对他说话?!他伸手就想扣住楚玉的肩膀,那双好似铁铸般的大手才伸出去,却被横里探出来的一只手给拦住,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让他触到楚玉。

  楚玉停步,转身,发现帮自己的竟是沈庆之身边相貌平常的中年男子,不禁有些吃惊。只见这男子抓着沈庆之的手腕,两人的力量旗鼓相当,在半空中僵持着,男子不赞同地道:“叔父,您太莽撞了,这位可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您若是伤了她,陛下只怕会不高兴。”听他称呼,这男子该是沈庆之的侄子。

  沈庆之脸色冷硬,沉默片刻,才猛地甩开他的手。却没再刁难楚玉,任由她离开。

  楚玉嘴角翘了翘,望了一眼这名男子,一言不发地走了。

  回到府中,楚玉便着手安排自己府上的人:墨香柳色必须留下来,否则公主府的日常事务没人打理;桓远在建康城里继续做他的“交际草”,替她在名流圈中交游周旋着,扩张人脉;流桑原本闹着要去,却被楚玉驳回,让他留在府内老实待着。伴君如伴虎,虽然这只老虎对她还算不错,但不代表他的獠牙不会咬其他人,为防止意外,楚玉没带府内一个人。

  最后便是——容止。房间里容止与桓远各坐在一侧,楚玉安排完毕在她离开期间的所有任务,这才轮到坐在她身边的容止。她望着容止,一时为难起来。

  越是和容止相处久了,她便越觉得容止深不可测。他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难不倒他,安排他做什么,他都能够从容完成,就像棋盘上一粒万能棋子,不管放在什么位置,都能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太过万能的结果便是,楚玉觉得不管安排容止去做什么,都太过大材小用了,她有时候觉得甚至应该把容止放在她所处的位置,让他负责谋断筹划,可能会比她做得好十倍。

  过了许久,楚玉才下了决定,对容止道:“你先行一步,到我在山阴县的府邸,替我安排好一切。其余的,暂不理会。”

  听了楚玉的话,容止没马上应承,他一脸平静,沉默着。楚玉见此情景,渐渐不安起来,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只得硬着头皮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容止微微一笑,“没事,公主请放心,我会好好完成公主交代的事情。”

  另一方面,被刘子业派遣来的褚渊已经在公主府住了十日。楚玉原本有些好奇这位传说中的本朝出众的美男子长什么模样,但亲眼看过后,便失去了兴趣,都懒得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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