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凰(109)_天衣有风

一零九

　　原因很简单，褚渊虽是美男子，可他留了胡子，还不短，一缕缕的，很是飘逸。但不管那胡须有多么优美，楚玉对胡子完全无爱，自然对褚渊的美貌评分打了好几个折扣。

　　退一万步想，就算楚玉是“胡须控”，以她现在的心性，也不可能对一个才见面的人太过亲近。

　　晾了褚渊十天，楚玉便放他走了，至于他对外面怎么说的，比如说他自己如何坚贞清白宁死不屈什么，楚玉也不去理会。

　　其实微服私访这种事情，在楚玉看来，不过是拿着公款吃喝玩乐。那些电视剧里，不管是《戏说某某》，还是《某某微服私访记》、《铁齿铜牙某某某》，甚至《某某格格》，几乎所有的微服私访，都是以吃喝玩乐为主，以巡视民情为辅，皇帝到了民间，顺带还能捎回去一两个江南美女作为当地的特产留念。

　　所以说皇帝不管私访还是公访，一般都往江南跑，江南有山有水，有美食美酒，还有美人。基本上很少有人反其道而行之，往漠北风沙之地去的。当然，刘子业也不例外。

　　虽然这个出巡地点先是楚玉建议的，但最后还得刘子业点头才能成行。

　　皇帝出巡的仪仗队浩浩荡荡地往山阴而去，一路上各地官员隆重接待，上表政绩，自然一个个把自己吹得天花乱坠，或求升官，或求赏赐。如此且行且停，历时一月，方至山阴。

　　一路上除了楚玉伴驾外，同行的还有一位姓谢的贵妃。那位贵妃看起来比刘子业年纪大，二十出头的样子，容貌十分美艳，神情举止间散发着成熟女人的诱惑魅力。此贵妃平时不怎么说话，楚玉跟她一路同车，竟然都找不到一个跟她说话的机会。

　　在一些风景好的地方暂作停留时，刘子业即兴作了几首诗，显得颇有几分文采。这让楚玉有些诧异，她也曾听说刘子业有几分文采，还以为是旁人的曲意逢迎吹捧，如今亲眼瞧见他现场作诗，才知传言不虚。楚玉心想，假如他性情不那么残暴的话，作为一个青年男子只怕还算不错的。

　　山阴县是一个颇具典故之地。远的不说，就说王羲之那会儿，听说山阴有一个道士养鹅养得很好，便前去求取。道士要王羲之替他抄写完《道德经》，才将鹅送给他。这事从此便流传了下来。

　　另一桩典故便是曲水流觞的诗会，最初便是在山阴兰亭举办的。有千古流传下来的《兰亭集》，其序即是王羲之写的。

　　楚玉在自己的封地有府邸，公主府接待了刘子业一行。抵达时已是中午。楚玉见站在门口迎接的人是墨香，很是吃惊。接风洗尘一番忙碌，等刘子业终于安歇下来之后，已是深夜，楚玉才唤来墨香，问道：“容止怎么没来？”

　　墨香的眉头轻轻皱了皱，望着楚玉，柔声道：“容公子本来计划要来的，可临行之前忽然患病，无法上路，只得遣我代他前来接待。”

　　患病？楚玉一愣，来不及多想，急急地问道：“什么病？”

　　墨香摇了摇头，“这个，墨香不知。”尽管天色已暗，他还是清楚地瞧得见，此刻楚玉的面容，在听说容止患病之后微微发白。

　　用力咬一下唇，让自己的思绪从空洞中抽离，楚玉强自镇定，问道：“那么你离开之前，容止的病怎么样了？”

　　楚玉的心头仿佛揪着乱麻，因为担忧，感觉心跳愈来愈强烈。可她现在身在山阴，想要赶回去，不是很快就能做到的。

　　墨香微微一笑，低头施礼，“公主不必忧心。容公子只是体虚小病，不能奔波劳累而已。将养一阵子，便会好起来的。”

　　虽然听墨香这么说了，楚玉稍稍放了心，但还是有些担心。她不知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她反复追问了几次，从墨香那里得到重样的回复后，才安慰自己不必太挂怀，说不定等她回去时，看到的又是一个完好闲适的容止。楚玉虽然担心容止，却也明白这个时候不可能回得去，她不想因之败了刘子业的玩兴。

　　第二日一早，刘子业醒来，看起来神清气爽的，不见了昨日旅途的劳顿，他好心情地问楚玉附近有什么好玩的。

　　楚玉心想，我也是第一次来啊，你问我，我去问谁？好在她还记得文学史中关于兰亭诗会这一桥段的，便提议去兰亭看看。

　　刘子业欣然同意，金秋时节，天高云淡，远山近景看上去清爽明澈，不由得游兴大发。

　　这一次，刘子业带的人不多，两名贴身侍卫外加一队护卫。为了不扰民，大家都穿了便装，一行人朝山阴县郊外行去。

　　护卫的带队之人竟然是宗越将军。这位将军的相貌看起来很阴柔，细长的眼睛，笑起来眯成一线。楚玉曾听说他手底下的人个个极其凶残。传说当年一位亲王曾占据广陵城谋反，宗越将军带人攻城。城破之后，这位将军竟然把广陵城中的老少男子杀了个干净，人头堆成了小山。

　　虽然宗越对楚玉说话时都是细声细气的，可楚玉在对上他的视线时，总觉胆寒。幸好他对皇帝还算忠诚，皇帝说什么他便做什么，是刘子业最忠诚的部下，暂时还不会对楚玉怎么样。

　　山阴郊外，景致极美，愈接近目的地，空气便愈清新，正如《兰亭集序》中所书，“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虽然并非春日，但夏末之际来到此处，也是另一番别致面貌。

　　沿着呈“之”字形蜿蜒流淌的小溪一路行进，美景接踵而至。楚玉烦乱的心情随之平静下来，暂时不去想远在建康城中的事。没过多久，突然瞧见前头溪水边趴着一个黑糊糊的人，看上去好像是在溪边喝水。

　　没等楚玉或刘子业出声，宗越便冷冷地吩咐护卫：“上去看看，什么人在前方，把他给赶走了，别让他扰了陛下的游兴。”

　　护卫走到那人身边时，楚玉和刘子业也走近了少许。楚玉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只见那人直起身子，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琥珀色的眸子便投向来人。他看一看护卫，又看看护卫身后的楚玉等人，剔透的眼眸里流露出不解的神色。

　　看到那人的模样，楚玉十分惊讶，忍不住脱口而出：“黑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一身衣衫破破烂烂，只勉强以破布遮挡住腰臀，束腰的麻绳尾端自然垂落，胸膛大腿都裸露在外。然而那肌肤却与别人大不相同，竟然是接近黝黑的深蜜色，这与长期日照晒黑的不同，而是天然的颜色，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折射出缎子一般滑腻的反光。

　　他的身材修长，肌肉微微隆起，显得结实健康，不是二十一世纪健美先生那样生硬的块状肌，而是宛如流水山峦般自然起伏。一眼看上去好像一头人形黑豹，全身蕴藏着爆发的力量。

　　他的头发很短，黑色短发一绺绺打着卷儿，因为太黑了，站得比较远的楚玉暂时看不太清楚他的五官样貌，只觉得他比较年轻。他的眼睛是非常纯粹的琥珀色，仿佛盛在水晶杯中的美酒，剔透动人。

　　“要我……让开？”被护卫驱赶后，那人慢慢地开口，语调很生硬，带些迟缓，“为，为什么？不，不让！”

　　刘子业此时也惊讶地叫了起来，告诉了楚玉此人的身份，“昆仑奴！”

　　昆仑奴，其实就是海外贩卖来的黑奴。他们身体健壮，性情温良，耐劳肯干，是非常好的奴仆。在这个时候，能得到一个昆仑奴作为仆人，是一件很时髦的事。

　　但，这个昆仑奴怎么会一人出现在此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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