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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这是她超出别人的地方。

  尽管她的历史学得实在不大好,可是在大局方面,她有明确而清晰的把握。

  虽说在很早就制定了攻变退遁的战略,然而楚玉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假如她为了自保而有所动作,会不会影响到今后的历史发展?

  假如因为她的异动,导致历史上发生小小的波澜,而这个波澜慢慢扩大,最后不小心影响到了一千多年后,怎么办呢?

  更直白一点说,就是楚玉担心因为自己的愿望,不小心直接或间接地导致二十一世纪楚玉的某位祖先被咔嚓掉了,那么她楚玉还会不会存在?

  这个问题,可能有点无聊和无趣,却是楚玉不得不要正视的,假如因为她改变了历史事件,导致历史的轨迹发生了偏移,那么……会怎么样?

  她会不会嗖地一下,凭空就没了吧?

  也许别人看来,这个问题实在是庸人自扰,可是事关自己的小命,楚玉怎么可能不反复思量嘛。

  “呃……”容止想了许久,好一会儿才想起楚玉是在等他的回答,沉吟片刻后,道,“公主,我想问一下,那条河流,真的那么想改变流淌的方向么?”他好像隐约猜出来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猜到。

  那条河流,真的那么想改变流淌的方向么?

  一个字一个字地,轻而慢地敲打在楚玉的心上。

  楚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地睁开来,平稳地道:“想,很想。”尽管刻意维持平静,可是楚玉微微颤抖的嗓音里,还是流露出了那么一丝压抑不住的渴望,“那条河,真的很想换个方向流一流。”

  很想,很想。

  容止笑意宛然地看着楚玉,“既然那条河流很想换一个方向,那么我说什么,能改变她的念头么?能阻止她么?”

  听着他的话,楚玉陷入呆愣状态,很快地,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即便是在遮蔽了阳光的绿荫下,依然耀眼得不可逼视,“你说得不错,那条河自己的主意,不会被改变。”她话语间坚定了不少,并且有着放下什么的释然。

  是的,那条河流,是一定要改变方向的。

  楚玉忽然站起来,快步离去。

  楚玉走了,容止整个人又好像没骨头一样躺回长椅上,神情慵懒而舒适。

  河流……么?

  第二十四章·我赠君砒霜

  在小命面前,历史的尊严什么的,就请容许她稍稍……践踏一下吧。

  很蠢,很无聊。

  楚玉走出容止的园子,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前世看穿越小说,她也曾对那些担忧历史变动的描述有些不以为然,可是现在轮到自己头上,竟然分外沉重。

  她身在局中,不敢轻易冒险。

  犹豫了这么久,与其说是瞻前顾后,最根本的原因,其实不过是楚玉骨子里对历史潜在的敬畏,这敬畏让她不敢随意地“换个方向流流”。

  在终于下定决心,放下负担之后,再来看这些天的挣扎,楚玉不由得感到一丝豁然与释然,也忍不住有些好笑。再怎么敬畏,又有什么用呢?这个历史,是要她死的,假如不变,她怎么活下去?

  所以说,这些天来的烦恼,可以说是庸人自扰。

  她转身回望,容止的身影已经被两人之间隔着的竹桐给挡住,楚玉所能瞧见的,不过是一片绿意。她微微眯起眼睛,嘴角翘起很浅的弧度,片刻后舒展容颜,突兀地哈了一声,耸耸肩,像是在对过去做最后的告别,随后也不顾身旁越捷飞的惊讶,大步离去。

  总是要说再见。

  在小命面前,历史的尊严什么的,就请容许她稍稍……践踏一下吧。

  离开容止,便去见桓远。经过这些天的变动,修远居已经与从前看起来大不一样。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和信任,楚玉撤走了在桓远门前看守的侍卫,容他自由出入无须备报。这个自由自然是有限度的,假如要出府,还是必须和她说一声。

  一入修远居,便瞧见桓远有些苍白的脸容。他的嘴唇抿成薄薄的一线,那双沉静古雅的眸子正在快速地浏览账簿。左手翻着账簿,空出来的右手笔走龙蛇,一行行流利的小楷自笔尖流出,简要地记录着什么。

  楚玉走进屋子里,见桓远太过专心,没发现她的到来。楚玉暗暗一笑,走到他的桌案面前,坐下,安静地等着。

  大约足足等了半刻工夫,桓远似是有些累了,他放下笔,抬起手,捏捏自己的眉心,这时才瞥见楚玉坐在自己身前。

  桓远一愣,按照他现在的身份,似乎应该立刻诚惶诚恐地离座,向她行礼,可他心中却仍有些不情愿和别扭,一时便僵在原地。

  瞧见他面上显而易见的挣扎之态,楚玉笑着摆摆手,凑过头去看了眼账册,随口问道:“做得怎么样?”

  “勉力而为。”桓远的回答既不自谦也不盲目自大,是很稳重的那种。顿了一下,他还是忍不住道,“这些日子来,我观府内繁多事务,从前在容止手上竟然井井有条一丝不乱,越发觉得容止真是……”

  楚玉在他停顿的当口,笑吟吟地接上一句,“什么?”

  “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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