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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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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蓝从主道对面走过来,远看着这条长龙有些奇怪,待走得近了,一眼瞧见与楚玉并肩而行的白衣少年,当场骇得松了手,手中托盘跌落在地上,白瓷碗碎成好几瓣,碗中雪白的鱼片粥流淌了一地。 "容……容公子……"幼蓝的脸色霎时刷白,微弱的声音战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算起来,从建康到洛阳到平城,一直还在楚玉身边的,除了桓远等人外,便是幼蓝了。在建康公主府时,她是楚玉的侍女;在洛阳楚园时,她还是楚玉的侍女;而来到平城,她依旧做她的本分工作。 带她离开建康,是因为她身为楚玉的贴身侍女,楚玉想做什么,并不能完全瞒过她;二来她没有家人,离开公主府后无处可去,便一直跟随着楚玉,默默地走过这么远的路。 容止瞥了幼蓝一眼,又转向楚玉笑道:"你倒是很念旧啊。" 楚玉面无表情地道:"幼蓝,你先退下吧,今后他要住在我们这里,不过你不必理睬,他的人自会伺候。" 幼蓝低着头,胆怯地应了一声。她尚未退开,便有一条红影紧跟着出现在前方院落门口:"怎么回事?"原来方才那一番动静,竟是将住在这不远处的花错给惊动了。 花错手上握着出鞘的长剑,脸上还挂着些汗珠,似是正在练剑。他和幼蓝一样,也是一眼瞧见了容止,原本冷漠的神情,刹那间变得铁青严酷。 楚玉心中一惊,暗叫糟糕:方才自己只想着容止住进来后该怎么应对,却忽略了这宅院里的另外一个人对容止恨之入骨。让花错见到容止,或许下一秒便会酿成血案。 楚玉大为懊悔,她想要说些什么缓和解释的话,发现花错的双眼定定地看着容止,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存在。而容止含着浅浅的微笑,镇定地回望着花错,全不在乎眼下紧绷的危险气氛。 两人对视片刻。令楚玉意外的是,花错并非提剑冲上来,甚至很快地,他的神情又恢复如常,口中问道:"你要住在这里?" 容止笑了笑:"不错。" "好极。"话音未落,花错已返身转回门内。 一场风波就这样于无形之中消弭了。虽然楚玉知道花错现在不出手并不代表今后永远不出手,但眼下没打起来总是好事。楚玉轻轻舒一口气,赶紧把容止送到那种植着大片竹林的偏院后,自己便逃也似的离开了,算是暂时甩开了他这个麻烦。 容止在竹林里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就如同从前他静静地坐在公主府里那片竹林中一般。他的身躯仿佛与竹林融为一体,绿荫洒在他的身上,在雪白的衣衫上蒙上一层幽暗的凉意。他随手扯了一片竹叶,低头仔细看了看,而后一笑:虽然已经尽可能按照南朝时的格局修建,但毕竟还是有些不同。有的竹子并不大适宜生长在北方,种植在这院子里的,是与建康不同的另外一个品种的竹子。 倘若还要种植建康的那种竹子,只怕就算不凋零,也不会长得太好。 什么东西,变了地方,总是另一番模样。 不过……只要来到这里便好。 他在这里,并且掌控。既然已经迈出了那一步,便不要迟疑,跟着走下来。 确定了就不会再踯躅。 该是他的,终归还是属于他。 异常清雅秀美的脸上,缓慢呈现的,是一种全盘在握、强大冷静的神情。 容止住进楚玉家一事,院子里原本南朝的人都知道了,但并不是什么人都会对此产生反应的,每人每天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并不曾因为家中多了一群人,便有太大的改变。 花错每日还是一如既往、足不出户地练剑;阿蛮记住容止居住的院子后便绕着走;桓远听闻此事,只"嗯"了一声,便再没过问…… 而楚玉,则在数日之后,又一次踏入容止的院落。她来此的目的自然不是容止,而是曾经咬过她的那个小家伙。 拓拔宏,是那个婴儿的名字,与他的父亲--当今北魏皇帝拓拔弘的名字同音而不同字。这个孩子,现在由容止身边的人代为抚养。平日里容止也不怎么理会这小孩,只在楚玉来访的时候拿出来玩弄一番。 站在院落门口,楚玉一眼便瞧见了竹林边上的小木床。照料婴儿的侍女看见了她,愣了愣神,随即行了一礼,恭敬地道:"公子今日有事外出,您请自便。"言毕,便退出院落。这个架势,仿佛便是在说:孩子放这里了,请您随便玩儿…… 眨眼间,院子里便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个人,小床边还有那侍女方才坐过的凳子,楚玉便顺势坐了上去,低头凝视熟睡的婴儿。 幼小的孩子仿佛完全不知道他在什么人手上,今后会面临什么情景。他圆润粉嫩的小脸泛着健康的光泽,红润的小嘴微微张开,嘴角流下一点透明的液体。 也不知低头看了多久,楚玉忽然开口道:"墙上的那个人,你可以下来了吗?" 楚玉话才说完,头顶上便传来一道惊异的嚷嚷声:"你怎知道我在上边?" 楚玉撇了撇嘴,抬起头来。墙头上,一个身着黑衣的身影一脚在内,一脚在外地跨坐着。他的身子背着光,脸孔埋在阴影中看不大分明,但是听他的声音,约莫不超过十五六岁。 楚玉看他一眼,不声不响地指了指地面上的影子,一道属于墙顶的阴影上,人影的形状再清晰不过。 "哈。"那少年尴尬地笑了一声,双手按在墙上一用力,整个人便跳入院内,动作极为英武利落。落地之际,他腰间挂着的两块玉佩互相碰撞,发出圆润剔透的声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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