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凰·下(16)_天衣有风

十六

　　莫问固然是难得的高手，但容止并不畏惧，就算再来三四个这样的人，以他的武功智计，也不难应付，但是，因为莫问的死，引出来了莫问的师父，也便是天如月。

　　莫问是天如月的徒弟，天如镜和越捷飞两人的师兄。假如莫问没有死，那手环本该是由他来继承的，原本属意的继承人就这么轻易死了，天如月当然要去瞧一瞧杀死莫问的人是谁，接着他便发现了容止，并跟着发现了容止的身份以及他的图谋。

　　天如月对付容止，却不是为了帮山阴公主，而是为了他所肩负的职责。在天如月那不该属于这世间的手段面前，容止终于被迫拿出了全部的本事，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但最终还是败了。

　　就在天如月要杀死容止的时候，山阴公主赶到，请求天如月将容止交给她。天如月虽然实质上击败了容止，但他心里知道，若非有手环的那些手段相助，他只怕早就被容止算计不知多少回了。他的性情骄傲，偏激，狠毒，纵然是实质上的胜利，也不能抚慰他被容止打碎的自尊。正确的做法，他本该立即杀了容止，免除后患，但那时候他极想羞辱容止一番，便顺势将他送给了公主。

　　容止也是能屈能伸，自入公主府后，先花费一些时间，养好了自己的伤，才欲行突围，山阴公主不放心他，对他看得紧，但这并不妨害他施展手段。用计、下毒、杀人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的事。公主将私兵调来，也没办法阻挡他，可是就在他即将顺利脱身之际，天如月却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想挥剑斩杀天如月，却被天如月身体周遭的蓝色光罩将力量返回，重创自己。

　　之后又再一次地挫败。那一次，为防止他逃走，天如月给他喂下了一粒药，令他的身体衰竭，几乎连重一些的东西都拿不了，且在他身上下了奇怪的禁制，令他不能远离公主府，更不能伤害山阴公主。

　　那奇怪的禁制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不晓得，但他尝试过，只要他有试图伤害山阴公主的念头，便会头疼欲裂，而倘若他离开建康城的地界，身体便会无可救药地衰竭。

　　这是天如月的目的，他让容止失去足以自傲的武功，让他不得不托庇活在山阴公主的羽翼之下，甚至连向公主报复都做不到，因为假如公主死了，他也会随着一并死去。

　　摧毁他的健康，剥夺他的自由，践踏他的尊严。天如月想看着容止连憎恨的权力都被剥夺，痛苦不堪，最终让他走向绝望。

　　倘若换作别人，落到如此境地，只怕早就想到一死，又或者痛恨度日，但容止却没有。

　　不是不痛苦的，容止比别人更能忍痛，但并不代表他感受不到痛苦，只不过这痛苦也在他的掌控之中，不会令之扩大蔓延，更不会影响他的心志。

　　他曾对桓远说过"天地为炉，世间万物冥冥众生，谁不是在苦苦煎熬"，这并非空口白话，纵然是煎熬，也是一种经历，这世上有谁能永远不败？容止不是喜欢钻牛角尖的人，他赢得起，也输得起。

　　健康被摧毁，那又怎么样？

　　自由被剥夺，那又怎么样？

　　尊严被践踏，那又怎么样？

　　纵然经历了这些，容止的心志依然稳如磐石，没什么能撼动的，没有什么能转移的，纵然深陷泥淖之中，他也没有如天如月所希望的那样绝望或自暴自弃。

　　他有一颗强大的、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心。

　　强大不是一个人，不是一股力量，更不是金钱地位，而是一种态度，是一种不论落到何等境地，都不绝望，且能坦然面对的态度。

　　容止拥有这种强大--胜固欣然，败也从容。

　　天如月不仅摧毁了容止的健康，容止从前在南朝的部属也被天如月拔起了十之七八，以至于容止不得不重新谋算。

　　为此，容止与山阴公主达成协议，在山阴公主愿意主动放他离开之前，他不会再考虑逃走的事情，他会在她身边一直陪伴着。以自身的臣服和退让为条件，容止换来了在内苑的掌控权力，以此为根基，重新布置他的罗网。

　　这，便是其间的内情和缘由。

　　他不能伤害山阴公主，甚至要设法保全她，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否则以容止的冷酷心性，又何至于对一个女子如此呵护？

　　他在公主府，一留便是这些年，之后，山阴公主消失，他遇上了楚玉。

　　楚玉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容止的回答，想知道答案的心也渐渐淡了。她想起当初天如镜解救容止时，除了给他吃解药外，还让她躺在容止身边，接着一片蓝光同时笼罩住他们，如今想来，应该是当初天如月对容止做了某些限制，让他不能伤害山阴公主等等，而天如镜所做的，则是解除这种限制。

　　知不知内情又怎么样呢？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楚玉心中自嘲地笑了笑，暗笑自己还是有点放不开，在雪地里站得太久，纵然身上穿得厚实，但是她还是开始觉得冷了，心说早死早超生，她盯着容止，一字一顿地问："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吧。"

　　"容止，我喜欢你……那么，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其实从头到尾，她最想问容止的也就是这句话罢了。

　　她眼眸澄澈，毫不回避地望着他。抛开矜持和疑虑，放弃所有的顾忌，从未有一刻如此坦诚，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的心意："喂，我喜欢你，你是否喜欢我？"

　　这只是一个女孩很简单很纯粹的爱的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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