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凰·下(17)_天衣有风

十七

　　第一百零七章·无心我便休

　　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呢？这样一个少年。

　　他的外貌是她最偏爱的类型，既不如柳色墨香那样太过娇媚，也不似越捷飞那样刚毅英挺，那是一种很柔软很清新的秀美，只微微一笑，便能轻易卸下重重心房。

　　被外貌吸引，是最开始的事，最初只看到色相之美，可是相处的时候久了，便会发现他的那双眼眸，敛着惊心动魄的深不可测。

　　他沉吟的样子，他微笑的样子，他专注凝视一个人的时候，眼眸里仿佛带着能吸走魂魄的魔力。

　　初见时的怦然心动，相处时的宁和怡然，迷茫时看到他便会心中安定，胆怯时从他身上寻找勇气，交谈时会悄悄地欢欣，纵然是一开始她将他当成敌人的时候，也禁不住欣赏他的风仪气度，之后她从天如镜的只言片语中摸索当年的事，其实是多半被自己误导了的，她潜意识里不希望他是敌人。

　　不管面临怎样的险地，不管落入怎样的困境，他总是那么的沉静从容，那份从容她很向往，抑或说是有一点点倾慕的情感。

　　还有，还有……楚玉在心里默默地找理由，忽然间忍不住一笑：还能有什么理由呢？因为他是容止。

　　楚玉喜欢容止，非常喜欢。

　　"我喜欢你。"

　　"喂，我喜欢你。"

　　容止怔怔地看着楚玉，眼前女子的目光如水如天空，如世间一切澄澈明净的事物，那么真挚，心中便好像有什么要浅浅地浮了上来。但是容止的神情依旧是那么平和，他心中的无形之手微微翻转，又将那不知什么给压了下去，这个时候，他需要绝对的冷静。

　　他听见自己缓缓地道："没有，一点都没有。"

　　"从前那些话，都是骗我的？"

　　"是的，都是骗人的。"他不会道歉，不祈求宽恕，所有作为，他一人承担，她若怀恨，可随时报复，他会等候。

　　纵然心中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听到这话时，楚玉心里还是忍不住难过了一下，就好像有人拿细小的针刺入她的心脏。然后她闭上眼睛，十分洒脱地，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多谢。"纵然难过，但她还是得谢谢容止，帮助她斩断了最后一丝念头。

　　容止是不可能爱上任何人的，他太理智了，而爱却是一种非理性的情感，他总是那么缜密地从容地掌控着全局，又怎么会有为一个人怦然心动的时候？倘若是因为容止仇恨公主，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她还有翻盘的希望，可是偏偏都不是，他只是--没有感情。

　　她起初喜欢上他是因为他的从容，可现今掐断这份喜欢也是因为他的太过从容。

　　楚玉的反应大出容止的预料之外，毕竟他最初是以假象误导了她，导致她的心系在他身上，这一点他不否认，因此也做好了承担楚玉怨恨的准备，横竖憎恨着他的人不少，也不怕加上她一个。

　　但是她没有！

　　楚玉轻轻地叹了口气，转眸向旁侧一瞥，被白雪覆盖的地面，远方边缘隆起平滑的弧度，那里是花错离开的方向，此时已经看不到那红色的影子。她和花错是不同的，花错性子烈如火，知道自己遭到欺骗利用甚至背叛，原本深厚的情感便会化作滔天恨意，以最激烈的方式表现出来。

　　但她不是，纵然伤心难过，她也不会愤怒喝骂，更不会诅咒对方如何，因为这除了痛快痛快口舌之外没任何用处。

　　楚玉看着辽阔的地平线，心底渐渐舒畅不少，暗想耽搁了这么久，也是该走的时候了，这时她听见容止有些迟疑的声音："你不恨我？"为什么她的反应这样平静？为什么她的眸底丝毫不见恨意的阴霾？

　　楚玉看着他，专心地凝视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容止，我不恨你。"

　　顿了顿，她微微一笑，笑容虽然难过，眼角却有十分洒脱明媚的味道："我也不会报复你。"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带着点抱怨地道："我觉得我很倒霉，先是坐飞机死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活过来，结果附身在一个糟糕的公主身上，要替她解决一大堆烂账，这个公主也没当多久，很快皇帝就被推翻了，然后，"她声音忽然放轻，轻得很温柔，"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却喜欢错了人。"

　　"可是，容止，"楚玉微微扬起下巴，有一点倔犟地看着他，"容止，你不要小瞧我，我喜欢上你，是我自己愿意，你做的那些事虽然不那么地道，但是想想你的处境，我也能理解。我既然继承了公主的身份，那么接手她的烂账也没什么。"

　　不可否认，容止在发现她不是山阴公主却依旧占着公主的躯壳后，为了安全起见，偶尔撩拨那根暧昧的弦，比如念《凤求凰》，又比如说永远不离开，但是即便没有那些，她迟早也会喜欢上容止，只是早一步和晚一步的区别罢了。她喜欢上他，并不是因为他为了她付出多少，爱情并不是商品，不是给予什么便能换回来的，她喜欢他，只是因为他是容止。

　　楚玉望着他，目光莹澈，字字清晰利落："喜欢上你，是我自愿；放弃回家的机会救你，也是我自愿；今天离开你，还是我自愿。"她眸光似水，却仿佛具有一种锋利强硬的力量，"我不乞求你什么，也绝不想用这些来交换什么，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离开你也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不喜欢我，那么我便也不喜欢你好了，就这么简单。"

　　很清淡的语调，并不激烈，也不高昂。

　　她的声音原本偏向低柔，可是此时听起来，却仿佛坚硬的玉石清脆敲击，每一个声调都那么决绝美丽。

　　好像被巨大的波浪冲击，容止只觉得微微晕眩。

　　是太阳太刺眼了吗？

　　不，是眼前这个女子，太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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