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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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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至少没有害我,我已该多谢你了。”谢妍却轻轻地笑着。 墨鸾眸色微沉,“若我当日不带那小丫头去附苑,你未必会有今日。” 谢妍竟笑得愈发温柔起来,“若是连这个也要怨恨,我怕早把自己溺死在怨恨里了。”她脸上显出平静恬淡之色,“命里有时终应有,命定无时莫强求。人之将死,我知道你懂我,也能懂这句话。” “你需要御医。”墨鸾返身便要走。 “不,我不需要了。你回来,我有事求你。”谢妍却疾声将之唤住。她忽然睁开眼来,眼底竟是一片赤诚的稚蓝,“我知道你有多恨我。若你我易位而处,我也会如此恨你,甚至十倍、百倍、千万倍地恨你。”她浅浅笑着,宛若一株寂寞的莲,渐渐退去血色,“但我还是要把麒麟托付给你,因为我别无选择。” “你不怕么?”墨鸾静静地问道。 “我不怕。”谢妍依旧笑着,那笑容竟像是透明的,“我会看着你,就算上刀山、下油锅、被剜眼剖心,也会看着你,直到他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你可以恨我,但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能恨他。” “你也好意思说‘孩子是无辜的’?”墨鸾不由得冷笑。 谢妍却仿佛未曾听到一般,不再应话,“麒麟……”她轻轻唤着,犹如摇篮之侧最温柔甜美的呢喃。 那声音如此轻细,门外的孩子却仿佛心有所感一般扑了进来,“母后……”他颤抖着想要钻进母亲温暖的怀抱,却惊恐地发现,母亲的双手那样冰冷。他瞪着大大的眼睛,呆站着,眸中恐惧溃落。 “去,孩子,喊母妃,喊阿娘,叩头行礼。”谢妍将孩子向前推了一把。 幼小的孩子无措地站在中央,满脸泪水,“母后……”他哀哀地望着自己的生母,在两难踟蹰间迷失了方向。 “快去呀!”谢妍又推了他一把,疾声催促。 那倔犟的孩子紧紧咬着嘴唇,在墨鸾面前跪下,匍匐三叩首,却怎么也不肯喊出声来。 “麒麟!快喊阿娘!你不听母后的话了?!”谢妍的声音愈发严厉起来。 但李承却抵死不从,直将幼嫩唇瓣咬得渗血,也绝不肯开口。 “算了,别紧着逼他了。”墨鸾将麒麟拉到身旁来,轻叹,“我答应你。” “好。”谢妍这才舒展了双眉,“好妹妹,记着让咱们陛下来瞧清楚,这暗结的珠胎,究竟是什么模样……”她忽然笑得妖异跋扈起来,猛扬手,将那柄裁刀刺入自己腹中,一刀横剖到底,反转又切一刀。 “母后!”李承凄厉惨呼一声。墨鸾无暇阻拦,先一把揽住孩子,遮了他的眼。 她眼见谢妍缓缓倒了下去,努力地抱着任修已渐僵冷的身子,附在他耳边柔声低吟:“你等着我……等我赎完了罪,还清了债,与你一同去喝孟婆汤……我要在你掌心烙一颗朱砂血……否则,下辈子,我找不到你了,怎么办呢……” 掌中的孩子声嘶力竭地痛哭着。她扭头,看见门畔跪着的少年,那灰白的脸色,疼痛的自责,刀一般锉磨人心。 “阿宝,过来……”她向他伸出手去。 那遍体鳞伤的孤兽眼眶一涨,慌不择路地向这唯一一抹温暖救赎奔逃而来。 她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听着或悲戚或压抑的哭声,一瞬,竟有泪模糊双眼。 章六三安内外 她真的,再也不是当年樱桃花荫下,那个浸在哀伤中醉卧红香的柔软女子。 谢皇后剖开的腹中并不见所谓的胎儿,只有脓血,还有一颗拳头大小硬如石块的肉瘤。钟秉烛用银刀将那肉瘤切开,只见一把银刀竟全黑了。皇后这样的病症恐怕是遭人毒害,究竟是何种异毒,谁人下手,却已再难查清。一时内廷之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墨鸾命人严查宫中,几乎将殿中、内侍二省彻底清洗。她擢升韩全为内侍监,全权执掌内侍省。殿中省自监以下大小尽数更替,六尚、宫正亦不例外。当夜目睹李晗暴行之人,除却韩全与德妃,全数软禁以候发落。而受惊过度的德妃昏沉沉睡了好几日,再醒来时,已将诸般惨景忘得一干二净,连正常言语也难以做到。 一场悍然波澜,李晗仿佛已将蓄积多年的阴冷压抑尽数发泄而出一般,又恢复了往日的温软。他甚至好像已经忘却了那一夜血溅宁和的惨事,像个孩子一样,固执地拒绝接受现实。朝臣们替皇后拟议谥号“敬敏”,他呆了良久,默然提笔在前面加了一个“端”字,一言不发而去。凤落皇陵,举国大丧。 而此时的小婕妤徐画,在禁中日夜啼哭着要见陛下。 李晗往寻墨鸾,半央求着问:“你可能放她回来?她毕竟与普通宫人不同。” 墨鸾不动声色地反问:“放她回来之后呢?她是否又要接着哭诉丽仙苑待不下去了,其余婕妤姐妹们都挤对她?” 李晗语塞半晌,黯然拉住她的手,“后位空悬,国无女主,总是不好。待丧期毕了,朕立你为后。” “妾封后,何人进封淑妃?”墨鸾不禁冷笑,拂袖抽回手来,不许他沾身。她凉凉地看着李晗,眉稍挑,唇微扬,“妾是个懒人,又病弱,不喜欢操心劳神多事。不如陛下还是立徐婕妤为后吧。若是怕几位国老朝臣们不能答应,陛下就先封她个贵妃,行六宫全权,过一阵子再便宜行事就好了。这样一来,陛下自得欢心,妾也落得轻闲,岂不是两全其美。” 她字字全是讥讽,李晗尴尬万分,却又辩驳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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