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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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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崇俭回身见白弈与傅朝云两人已到了面前,外间卫军们搜查时的吵嚷声清晰可闻。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傅姆染血的尸身,埋低了头,低声道:“我来时已是这样了。”他悄悄抬眼瞥了瞥白弈,正对上白弈打量他的目光。白弈目光十分平静,并不见半点怀疑或是责怪之色。崇俭反而心猛沉了一下,知道不能再避开了,但抬起头来,道:“我……是。我本是想偷偷将王妃带走的。堂兄你罚我好了。”说完,他又扭过头去,那模样看来,十分像个负气的孩子。 “怕什么,慢慢找,总能够找回来的。”白弈浅浅一笑。他盯着那死去的傅姆看了一会儿,便开始在堂上缓缓踱步,视线游移,将堂内器物一样一样打量,但并非审度检视,反而似在等着什么。 崇俭听着自己的心跳一声重过一声,几乎便要压不住了,终于,见个将官跑上堂来,对白弈拜道:“报将军,里外都彻查过了,财、物、仆、婢、工、役具已清点,未见王妃、郡主与乳 娘。” 白弈问“已向韩大常侍报过了么?” 那将官道:“已报过了。大常侍传话,等将军的奏表加印,好回奏陛下。” 白弈点头道:“你记下罢。王妃胡氏与郡主在逃,请圣意决断。” 话音未落,白崇俭只觉得心血刹那翻涌,“啊”的忍不住呼出声来:“堂兄……”他迈上前一步,望着白弈,喉结滚动,又忽然顿住了。 白弈笑了笑,接过将官拟好的奏表查阅,末了签署加印。他颇意味深长地看了崇俭一眼,便与朝云一同去见皇帝派下随行的大常侍,独留下崇俭一人在堂上,呆磕磕良久不敢相信。 离了魏王府,送大常侍上典先行毕了,朝云将白弈拦住,低声问:“你没注意王府里那荷塘?” “看见了。”白弈淡淡应道。那荷塘波纹微乱,水色也不甚透彻,一看便知有异。 “那你还纵着他。”朝云皱眉。 白弈微微浅笑。 不过是个失势的女子,若无意外,便做了顺水人情又何妨?反正,以在逃失踪报上,陛下多半便要下这台阶来不追究了。崇俭这小子胆太大,为个无足轻重的女人惹他不痛快,反而麻烦。 白弈拍了拍朝云,笑道:“快走罢。若是他的心头宝有个什么闪失,非得怨上咱俩不可。” 朝云本还想相劝,见白弈已翻身上马引僵与一旁候立副将交代着什么,只得无奈作罢,亦牵马跟上。正要走时,忽然,却见艮癸急急奔来。 艮癸作着卫军打扮,上前向白弈行了礼,又冲朝云略一点头,便与白弈附耳低声说了些什么。 一瞬,白弈神色立变。 他静了好一会,眸色不定,仿佛正做决断。坐下驹似有感应,不安地摆着头。良久,他长叹一口气:“你亲自与阿癸一起去罢。办得干净些,免了夜长梦多。我复谒陛下后还要去东宫拜见太子,你们回来上母亲那儿等我。”言罢他便催马径直而去。 朝云略一怔,看着白弈策马远去,才转向艮癸。艮癸默契,不待他发问,已在他耳畔低声道:“王妃居寝里搜出半罐子安胎的汤药……” 闻此言,朝云心中猛的一揪,下意识回望一眼王府青瓦飞檐,闷闷地,一时应不上话来。 山野空庙中的微光,映红了女子苍白的面庞,勉强在空荡的眼底留下一抺稀薄的温度。海澜抱着双臂,屈膝团身而坐,披袍从肩头滑落,她也似毫无知觉一般,一动不动,只呆呆望着那燃起的木火,偏僻神游天外。 乳 娘早已哄着骄骄睡了。 白崇俭小心翼翼的靠近,替她将袍子披好,踌躇良久,轻声哄慰:“你先歇一会儿罢。” 海澜缓缓摇头。“那天……你拿来的那支条钗呢?”她侧面,垂目低吟。 白崇俭怔了一怔,从怀里摸出一支小锦盒,在她面前打开。 海澜将那支钗执起。微红火光映着闪耀晶石,在夺目的天青色中缀上一抺炽烈的金红。 犹记当日,檐下暖阳中,四郎向着天空举起这支钗时的神情,那样的笑容依旧鲜活眼前。 那时候,他说她戴这钗好看。 海澜手微颤一下。“此间没有镜子,我瞧不见,你替我戴上吧。”她复又将那钗递给白崇俭。 白崇俭似受宠若惊,盯着她好一阵子,才将钗接下,小心翼翼插入她云髻。他竟真像个小孩子般扬起唇角,忍不住开心。 “我有些渴了。你去瞧一瞧,院里的水井还有没有水,好么?”海澜望着崇俭的眼睛,又轻声道。 “但——”白崇俭略有迟疑。 海澜道:“你将这庙门开着,回身就能瞧见我。我如今这样,又还能跑去哪里?” 白崇俭摇头:“我只是担心——” “我真的渴了……”海澜截口将他打断,她伸手扶在崇俭的臂弯上,微微颤动的眼睫下,似有哀意流淌。 那眼神令人无法拒绝。崇俭看了看一旁抱着骄骄的乳 娘,又看了看海澜,无声走出院中去。 他灌灌了水囊回来,看见胡海澜已从乳 娘手中接过女儿自己抱了。小姑娘在母亲怀里懵懂转醒,迷迷糊糊还没睁眼,梦呓般喊着要喝蜜茶、吃桃片,要软枕抱。 不知缘由的,崇俭只觉心底一松,绷紧的神情终于缓和下来。她或许,是真的不会走了罢……她如今也只能依靠他了。他将水囊递过去。海澜接了,喝了几口,又喂女儿喝了些,再递还给他去。 骄骄缩在母亲的怀里,又睡了过去。 海澜搂着女儿,向火堆靠了靠,喃喃道:“这火,天明前怕是不够了……” “我再去拾。”崇俭应了一声,便又出去了。 这山庙建时,原本就替夜宿旅人留有便宜。他在后院棚下抱回些干柴,将火燃得旺了,又上厩里给马添了把夜草,再回来时,瞧见海澜依旧坐在原处,抱着女儿,好似真的已安于静守,再不曾多思虑半分。 被依靠的感觉让白崇俭踏实下来,他上前去。 在海澜身旁坐下,又替她扰了扰衣袍。“你睡一会儿罢。一早上又要赶路了。”如是劝。 “咱们去哪儿?还有多远?”海澜十分乖顺地靠在他肩头。 “不远了,翻过这座山,再行上半日,就到了。” “然后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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