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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


  沉醉不知归何路(五)

  连悦有些不赞同地说道:“宫主为何又改变主意?”

  醒之侧目道:“他们总不至于要逼死咱们,说来说去不过是吓唬吓唬而已,咱们住咱们的,吃喝不用他们管便是,以你和暗七的能力逃开那些守卫还是不成问题的,再不成明天开始从乾嘉酒栈买吃的,炭火虽然买不到,可山上的枯枝多了去了,若此时咱们搬出去,便是不说,连雪也会多方猜测,连雪知道了,子秋定然会知道,子秋如此护短,若是知道了我们在琼羽宫受了委屈,定然不会坐以待毙,说不定气恼之下便不愿医治怒尾叔叔了。”

  连悦皱眉道:“宫主是想得周全,可咱们若非是为了他们又怎会日夜不分地赶来漠北,若是知情识趣倒是好,可他摆明了不识好歹,宫主又何必巴巴地在那受委屈?”

  醒之垂眸道:“连悦为何不说,他怎会变成这样?”

  连悦顿时语塞,眼中闪过一丝懊恼:“此事与宫主没有半分干系,说来说去都是庐舍一时糊涂,谁也不想弄到今天这个地步……”连悦见醒之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便不敢再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醒之抬眸看了一眼阴暗的天空:“连悦不必担忧,我并非自怨自艾,错了便是错了,谁也不必再为那些错误找借口,我做梦也不曾想到他会变成如今这般……所有的事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总是能风轻云淡许多。”

  醒之牵着郝诺的手一步步地走着,目光迷离眺望着远处的白雪皑皑的山峰,宛若自言自语地说道:“九岁那年,奉昭一意孤行要离去,若非遇见了他,我真不知道独自一人怎么面对那茫茫的雪山,便是有他日日作陪,我还是每日每日地想念奉昭,我从小到大从未曾奉昭分开那么久,我一直以为奉昭会舍不得我,一意孤行地认为奉昭会回来……”

  “那时,我看到奉昭回来的时候,欣喜若狂,可他却也找到了永远离去的借口,我一直不明白他怎么能那么狠心,他拿落然做借口,说我有了新仆士便是容不下他,婀娜山天大地大,一切的一切还不是我们说的算,那时落然又瘦又小看着像个六七岁的孩童,我也才九岁,他找了那么一个借口便要丢弃我,我只会哭……只知道哭,赤着脚追赶他,他走得决绝,不管我怎么哭,怎么喊,甚至求他,他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醒之声音越来越低:“我想起一切后,明白了奉昭为何如此绝情,他也是不过被师傅禁锢的可怜人,一心想摆脱噩梦般的婀娜山。我不恨他,可我却一直无法原谅他,便是没有师傅,没有婀娜山,我还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他就那样风轻云淡地丢下了我……那时我并无心疾,他可以带我走,可是他没有,他摆脱了我便是摆脱了婀娜山的一切,所以他对我的感情还是抵不过婀娜山给他的枷锁。从那时他不回头地走掉的时候,我们便已陌路。”

  “落然不一样,他没有奉昭的心思也没有奉昭的负担,我遇见他时,他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后来我教他说话,教给他识字,教给他许多常识,给他讲故事,他的人生很简单,他的眼里只有我,也只认识我,他全心全意地信任我依赖我,从不曾让我伤心难过,更不曾让我失望过。”

  “那时我病得迷迷糊糊虽不知道他为何要离开婀娜山,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不是故意的,否则他不会得了自由后便回到漠北,四处寻人,挑衅了各大帮派,惹了那么多人才暴露了身携凰珠的事,后来认定了陆玉枝……他叫她之之。

  六年的时间,一个人的模样和容貌都可以变,可连口音和习惯都变了,所以不怪他认错……我记得一切后,曾无数次回忆我们从漠北到江南的那一路,我知道他是在找我,也许后来已经认出我来……六年了的时间能改变多少人改变多少事……可六年过去了,那时的他还是相信我,还是愿意依赖我,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回来找我……可我却不认识他了,还一步步地将他带入了深渊……”

  醒之侧目看向连悦,轻声道:“连悦,你可知道我昨天见到他现在这副模样,心中是何滋味……难道我不该做些什么弥补他吗?”

  天色渐晚,寒风凛冽,天空慢慢地飘起了细碎的雪花,望着满天的碎雪,连悦垂了垂眼帘解下了身上的披风罩在醒之与郝诺的头上,哑声道:“这雪像是要下大了,咱们快些回去吧,明日一早我和暗七去砍些柴火,怎样也够等到师父回来的了。”

  醒之回眸笑了笑,拽了拽昏昏欲睡的郝诺加快了脚步,稀薄的雪花覆盖了青石地面,一个个并排同行的脚印,朝城外延伸,飘起了的雪花逐渐地稀薄了背影。

  * * *

  二月初二龙抬头,这一日休息了整月的谯郡城复苏了,各家关闭了一整月的店铺在这日都不约而同地开了门,大年里在家里闷了一个月的人们也纷纷走出门外,结伴游玩。

  谯郡城十里亭,有一处十几丈的小河,两岸边栽满了垂柳,二月的天气北方春晚,树木还都尚未发芽,垂下来的枯枝随风摇动也别有一番风情,河内的水清澈见底,阳光之下更显波光粼粼,传说此水是天上的无根之水,日常饮之可延年益寿。河岸的尽头有一棵千年槐树,此树在一千年来遭遇过数次雷击,几次死而复生,此时这棵千年槐树,已是半边枝叶繁茂半边枯萎。

  传说二月初二这一日,有病之人若食用了槐树上的露水便可不药而愈,若是相恋的男女这日在此树下定情,便可相伴一生,若是恨嫁而不得如意郎君,傍晚时分诚心在树下祈求便会在得遇如意郎君,不管这些传说是真是假,每年二月二这日的晚上,此处河岸热闹非凡,一排排的柳树上挂着一个个红灯笼,很多人在岸边摆起了摊位,往来男男女女络绎不绝。

  自许雾带人来赶醒之已有半月有余,这半个月里,醒之住的小院一直有人看守,若是有人出宫便也不管不问,但是已不许醒之众人自由进琼羽宫内院了。醒之倒也不再强求,暗七每隔两日便会上山砍柴,吃的东西都是从乾嘉酒栈买回来的,连雪每隔两日便会下山来,有时会带雪莲回来,有时会带几只雪蛤或者是雪兔。

  每次得到这些食材,醒之会煮上一锅浓汤,不管多少,总是给落然留一份,醒之知道落然不愿见自己,便遣暗七送去。虽不知他喝没喝,但是暗七每次都是空手而回,这样多多少少给醒之一些安慰。自那日与连悦对话后,连悦对落然的不满少了许多,倒也对醒之讨好落然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郝诺在琼羽宫已经闷了半多月,一直不吵不闹很是听话,醒之想到晚上的集会便有心带他出来游玩,这一路走来郝诺像放出笼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看到新奇的树木都会眉眼弯弯笑个不停。

  醒之看到如此的郝诺,嘴角也一直轻轻上扬着。暗七琼羽宫培养的暗卫死士,从小到大常年隐逸暗处,只有跟着醒之的这些时日才算重见光明,更不说明目张胆地逛街了,所以此时的暗七心情也算不错,一行人唯有连悦微微皱着眉头,不甚欢喜。

  几人提着灯笼漫步在林间,只听远处传来“嗒嗒”的马蹄声,不一会便见官道上一辆四匹马拉着的烫金马车奔驰而过,马车前缀着两个灯笼描着三个无比醒目的烫金大字“琼羽宫”。

  笑翠求了一个月才在这一日求得与落然同去十里亭的机会,当从车窗缝隙中瞟了一眼远处林间的几盏灯笼时,微怔了怔,悄然无声地放下了车帘,似是无意地看了眼坐在车正中闭目养神的落然,慢慢地垂下了眼眸。

  连悦看着前方渐行渐远的马车,低声对醒之说道:“宫主我们还是别去了,这马车是落然公子专属的,公子对宫主极为不喜,若不小心碰见了,只怕公子翻脸无情。”

  这些时日,醒之在琼羽宫可谓处处碰壁遭人冷眼,每次求见落然而不得,有时甚至会被琼羽宫人羞辱,虽然如此,醒之也不气馁,虽然有时受了落然的冷脸和背影也会难过,但是每每总能将自己掩饰得很好。

  醒之自上次那两人的教训也学乖了许多,平日在琼羽宫内专拣没人的时候才会偷溜去找落然,这样便是落然发脾气也不会祸及他人。把守虽严密倒是让醒之钻了不少空子,只可惜落然武功太高,每每也只见个背影或是侧脸,醒之却也越挫越勇,紧追不舍。

  醒之听了连悦的话,好像也想到了什么,目光慢慢暗淡了下来:“无妨,集市大得很,不会那么巧的。”

  连悦见醒之如此,有些为难地说道:“宫主在琼羽宫数日也看出来了,公子对笑翠姑娘青眼有嘉,两人也算是郎才女貌又对彼此都有情意,笑翠姑娘对公子千依百顺,日日陪伴公子左右,公子对笑翠姑娘也极为宠爱,宫主比谁都知道公子的性格,若非笑翠姑娘喜欢,公子又怎会在今日出宫去十里亭?”

  连悦见醒之不语,再次说道:“既然公子已有认定的人,宫主为何不成人之美呢?琼羽宫宫人自视过高,总以为我们高攀了公子,天下的青年才俊比比皆是,宫主要什么样的郎君没有,又何必落人口实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连悦说到最后,语气中已经满满的忿忿不平。

  暗七听着连悦的话,脸上的笑容逐渐地消失,眉头已簇成一团:“连悦兄此话差矣,我家公子虽不懂人情世故,但也算心思单纯如一,相貌俊美武功高强,放眼整个江湖难出其右,又怎么配不上你家宫主?”

  连悦冷冷地看了暗七一眼:“他心中已有了他人,便是再好又如何?我天池宫宫主又怎会给人做小?再说自我们来漠北,你数一数你家公子已经伤了多少人的性命!难不成那些人个个都该死吗?这般的暴戾残忍又怎配得上我天池宫宫主。”

  “你!……还真不知连悦兄居然如此的伶牙俐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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