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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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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日一刀断了他的尘俗之念,然而,寻常男人该做的,他都做了,寻常男人做不到的,他也都做到了。 可是她呢?她似乎从不曾体谅过她那位“夫君”。正因为她看不到他对自己的“怨”,因而更加猜忌他、提防他的“用心”。 秦翦曾言道,若与银夔国的战事已是无可避免,他手里尚握了最后一张“王牌”——虽不知是否仍有用,但至少应当一试。这次,她容许自己相信他。于是这一路上,她虽身困于敌人爪下,却安下了心。 当然,最让她安下心来的,却并非战事。从这一路上所知获的传闻中,她并未听到玉螭国皇宫出了什么变故,这对她而言,便是好消息,想是“那个人”,已经兑现她的诺言,瑾儿如今,也已平安了吧? 她的眼睛,不知柳怀可有为她医好?可那又关她玉甄何事?他们走了,他终究是带着她走了。 此恨绵绵无绝期。她怨的,不是她,而是那个当日在危机之时、弃她而去的男人。 墨虬国帝都锦官虽不似玉螭国二都的奢华,建筑却也极是秀致风雅,兼且民风淳朴,若是不想到那位萧太子,较之玉螭国那喧嚣富丽的帝都,此处反而更令她流连。 这一路上,“暗修罗”待她都极是照顾,饮食住宿,皆遵从她心意,为她安排得妥妥当当。偏生玉甄却不是那般安分的人,这一路硬是爱出一些难题刁钻一下暗修罗,暗修罗那日曾伤过她一次,险些便夺了她的命,见她也未有怪责自己的意思,更且玉甄本就是他墨虬国请来的上宾,于情于理,他只得硬起头皮,为她将那些刁钻要求一一满足。 可这玉甄偏偏又是不识好歹之人,不仅对暗修罗一番苦心从不曾开口言谢半句,反似是乐于见着暗修罗的困窘之貌。 此番太子将玉甄“请”来的法子,用得不算光明,所以玉甄也就不能光明磊落地入他墨虬国的皇宫。 车驾驶入帝都,一行人步下车来。暗修罗带着手下,为玉甄在锦官安排下住宿,便嘱咐众人入宫回报太子,自己则留在栈内保护玉甄——其实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看顾”,更为妥贴些。 玉甄倒是并不介意这些。如今好容易只剩下他们二人,此次,或许已是她最后的时机了。 玉甄眼见暗修罗空坐在房内,一言不出一丝不苟之态,不由笑望住她,随口调侃:“你一直都这么不爱说话?” 一直?暗修罗怔怔望住玉甄的眼——不知为何,这个女人时常说一些于他听来很是敏感的话,触得他心悸,令他脑中时常浮现一些零碎又模糊的东西,遥远得如同前世不敢触碰的记忆。 “我不知道。”他终是又答了她。话音空茫,甚至忘了敬谓。 “不知道?”对面静静望住他的眼睛深深一敛,由她唇中滑出的每一个字都敲在他心眼上,“是不知道,还是不记得?” 那一刹那,他仿佛由那双泛着犀利冷光的眼里,望见了前世血肉模糊的回忆碎片,惊得他心头骤然一凛。 火,如同巨大血红毒蛇的舌信,舔舐他的身体,“兹兹”的轻响声中,轻若无质的羽毛正一片片从他身上飞离、坠向身后的火狱。 他置身在火海中,狂烈的火焰缓缓向他身旁聚来。 不,那不是他——那分明,是一只凤鸟。 漫天飞羽。 它为何不飞、为何不飞? “啊!”那些零碎的画面刺痛了他的脑颅,他蓦地捂住前额,喉中发出嘶哑的咆哮,玉甄眉目深敛,静静望住他,平静地看着他的失态,一点点的恻然在她雪亮的目光之后敛于无痕。 “你想起了吗?”她握紧他的手,一字字地说:“你记住,你不是什么‘暗修罗’,你叫雪岚。” “你是雪岚,你是凤神啊!你如今怎能甘心做他萧朔的走狗?”她深深望住他,就像她的眼里只看得到他一人。不论他有没有在听自己讲话,她只是牢牢握住了他的手腕,“雪岚,你还记得吗?你说过的,说不希望看到我的手染血啊,可现在呢——你的手已为他染了多少血了?”玉甄紧紧握住他的手,握得那么紧,仿佛再也不愿松开。暗修罗下意识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只得合上眼,不愿再看她殷殷的目光。 玉甄轻轻扶住他紧按住前额的手,以温柔的语声平复下他的躁动:“自从你出事以来,甄儿每日每夜无不挂怀着你,但甄儿知道,甄儿伤你伤得很深,你若真怨怪甄儿,甄儿无话可说。就算你想忘记甄儿,甄儿也不会怪你,可是……”话到这里,她紧紧抱住他的双肩轻轻颤抖了起来,“雪岚,你忘了甄儿不紧要,可是你不能连自己也忘了啊!” “到此为止了。”玉甄话音方落,还未及等暗修罗作出反应,便听一个冷冷的声音自门后响起。 玉甄心中一凛,却见身旁暗修罗蓦地长身而起,快步向门口奔去。待亲手打开房门,门后那个一身紫衣的贵公子清秀儒雅的脸恰正落入她眼底。 他便该是萧朔了。她在心里这般想着——那个让她恨入骨子里的墨虬国执政太子。 玉甄转目望住此刻立在他身旁的暗修罗,脸色似又恢复到了一贯的矜持冷漠,仿佛她方才说的那样一番话,他一个字也没有听到一般。 “久仰了,玉甄公主。”望了一眼身侧的“暗修罗”,又望了一眼立在对面的玉甄,年轻太子轻扯的唇角似笑非笑,不辨喜怒。 第十三章 爱恨交缠 他终究化身为凤,载着那个女人飞上了九天。站在幽深空旷的广殿内的阴影处眺望着这一幕的太子,望住空中乘风而去的玉螭国长公主迎风翩飞的衣袂——云霞般的红艳,如同九天之上的玄女。却又凄艳如血,如同燃烧在幽冥深处的九幽狱火。 “公主很镇定呢?”萧朔缓步踏入牢室,望住在狱室内闲闲饮茶的玉螭国长公主,淡淡地说。 玉甄闻言抬起头,淡然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公子既请得妾身来此,自不会对妾身如何的。妾身身上自问也没什么宝物,公子若想要什么,尽管拿着妾身的信物派人去玉螭国取,唯独妾身这条贱命,请恕万万给不得萧太子。” “呃?莫非公主当萧朔是虏人劫财的强盗?”萧朔闻言哭笑不得。见玉甄不答话,萧朔并不作怒,缓声叹了口气道:“依玉甄公主之意,萧朔只要不害你的命,你是什么都可舍弃的?” “那是。”玉甄斜睇住萧朔,掩口笑道,“人活在这世上,没什么比自己的命更紧要。妾身爱惜自己的性命,为了自己性命舍弃旁的,有何出奇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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