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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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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锦被他这温柔如春风一般的微笑震住,只觉得这一笑如冰颜初霁,好看得让人心悸。她一时张口结舌,心中却又是暖热,又是酸痛。 你把我想得太好了……终有一日,你会知道,我比那些女人更加心怀叵测。 皇帝浑然不顾,又温言数落道:“你最让朕恼火的就是时不时有刻薄言语,气死人不偿命——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最是绵软不过的,却非要做个小辣椒样!” 宝锦听了这“小辣椒”三字,只觉一阵恶寒,连忙摇手投降道:“万岁这么一说,却是比什么惩罚都要可怕。” 被皇帝的凌厉眼风一扫,她继续不怕死地道:“我还是说个子丑寅卯吧,也省得被您荼毒。” 迎着皇帝咬牙的表情,她徐徐道:“您是想引蛇出洞,一劳永逸地解决南唐余孽。” 皇帝眼中光芒一闪,再看时,已换下了那戏谑懒散的神情,笑着赞赏道:“果然是好眼光……” 他手下用劲,却是把宝锦攥得更紧,死死不肯撒手。两人正在相持暧昧,却听门外张巡乍着胆子道:“有密报来。” 皇帝意兴阑珊,终于放开宝锦,接了书信,看了几眼,不敢置信道:“陈谨不愿接受妹妹的尸体,命人把她抛在荒野里了?” 此时天气晴好,暖风徐徐,从窗中朝外望去,只见草木葳蕤,芙蓉含羞。如此良辰美景,那个有着近乎妖异美貌的女子,却已僵卧荒野,香消玉殒。 有没有人……曾经在乎过她呢? 宝锦的手攥得越来越紧,几乎要掐出血来,却也浑然不觉,只是轻轻地讷讷道:“陈谨……连自己亲妹妹的尸首也不愿收殓吗?” “嗯……此人乃胆怯鼠辈,听说妹妹犯下这等滔天大罪,吓得早就素衣散发跪到阙前谢罪,连称家门不幸,出了这等妖孽。”皇帝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想起那个低着头,在和风中瑟瑟发抖的男子,心中一阵嫌恶。 “怎么可能……他对琅缳视若珍宝,怎么会……” 宝锦茫然低喃道。心中闪过一道异样,随即,却也怒道:“世间懦夫何其多也,凉薄至此,却也实在让人齿冷。” 她想起明月的遭遇,黛眉怒得挑起,皇帝伸手轻轻抚平,叹道:“这人如此胆小怕事,哪还有一国之君的样子,这么看来,琅缳倒是可惜了。” 宝锦一愣,抬眼望去,正好迎上皇帝含笑深邃的眼:“你这么看着朕,真以为我凶狠残酷睚眦必报吗?” 宝锦顿时语塞,看着皇帝笑得得意,居然露出雪白的牙齿。她心中暗自腹诽,面上笑靥绽开:“哪里……万岁宽仁广正,乃万民之表率。” “你说谎的时候,连眼角都在颤动呢。” 皇帝继续抚摩着她的眉眼,手劲越发轻柔,仿佛情人的温柔体贴。宝锦不甘地瞪着他,随即鼓起腮帮,气冲冲地跑了出去,身后留下皇帝的一串肆意大笑,畅快而宠溺,将这一殿阴霾都冲淡了。 宝锦跑出大殿,气鼓鼓的腮帮就敛了起来。她的眼恢复了平时的清明冷静,一边提起裙幅,一边忖道:“琅缳的尸体就这么丢在野地里……” 她随即暗骂自己,“却是又多管闲事,贸然去给她收敛,又要引人口舌,这关头万不可惹出事端来!” 她停住脚步,望着眼前繁花似锦宫阙入云,不期然想起那曾经驻留过的如花美眷,再三衡量,终于一狠心,一跺脚,下了决定。 黄昏,残阳带着初夏的暖意,金灿满地。 这样奢华的光芒,却披散在荆棘满地的墓冢之中,照得残碑惨白,上面朱砂色的字迹脱落剥离,仿佛鬼物张开的血盆大口。 这荒野之地,被人的脚步刻意分离出左右两半,左边是处刑的犯人收殓之坟,右边则是无主尸骨的抛弃之所。 人生到此,意气全消,能有一口薄皮棺材下葬,有一二家人烧些纸钱,也算是万幸。而那些无人过问的尸骨,却是以薄席一裹,任意扔到郊外,任由鼠蚁咬噬。 宝锦求了皇帝半日,这才获得允许。她轻车简从,只带了季馨一人,来到此处,却正好逢上黄昏时光,光暗交错的混沌中,好似有无数妖魔在土中蠕动。 “那些是什么?” 她玉手一指土间的白物,身后跟随的守墓人面色顿时惨白,讷讷之下,宝锦不耐烦地上前探去,却只见…… 她一眼瞥了,顿时胃中翻搅,再也忍耐不住,转身干呕起来。 她虽生于深闺,这一年多来却常见血腥,原以为什么凄惨景象都无法让自己皱眉。却没曾想,一见这微黄黏腻,被蚂蚁爬满的脂肪颗粒,混合着被兽类啃咬的残骨,气味竟是如此逼人! 她晚膳还未用,此时也没什么好吐的,干呕一阵后,终于转过头来,喘息着问:“琅缳的尸体在哪儿?” 守墓人面有难色,带着她踩着混合着累累白骨和残肢的泥地,走向深处。 “这些人都是怎么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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