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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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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是狱中圄毙,这些还未烂透的,乃是一年多前,前朝的那些官宦和将士。” 宝锦只觉得脚下一软,险些站立不住,季馨正要扶她,宝锦却指着前方,惊诧道:“那不是琅缳?” 前方一片黑污的芦苇席上,果然是琅缳静静躺着。奇怪的是,她宛如海棠春睡,美貌一如生时,没有半点儿腐朽和残损。 “怎么会这样?” 宝锦快步上前,正要一看,却听身后有人轻轻叹道:“不用看了,她已经死了,之所以没有朽坏,是因为身上的芙蓉暖玉。” 这声音幽淡缥缈,好似从地底黄泉传来。宝锦身上一颤,转身看去,只见此人白衣素服,眉目憔悴,却掩不住一身的儒雅气度。 来人正是琅缳的兄长,旧日的唐国之主,如今的南昏侯。 只见他袍角沾着星星点点的污泥,双目低垂,浑噩茫然,茕茕孑立如游魂。 他仿佛没有看到宝锦,喃喃自语道:“琅缳素爱闽地的信宜玉,她改了毒门的方子,弄出各种药汁,把玉长久浸润其中,有的能发出清香,有的能驱除虫蚁,甚至能使外物持久不朽……她是上天降下的钟灵毓秀之人,睿智如此,让我等须眉浊物只能自惭。” 宝锦听他这样褒赞自己的妹妹,想起那个能散发瓜果清香的玉瓜,也觉得琅缳技艺高超,简直似有鬼斧神工之能。 陈谨俯下身,替琅缳把玉佩戴端正,似笑似哭道:“你自己多保重,阿兄不能再看顾你了。” 随即,他转身就走。 “站住!”宝锦低喝道。 陈谨身影一滞,只听宝锦不平道:“除了这句,你难道什么也不想说、不想做吗?” 陈谨低头不语,风吹过他的发间,神仙一般的浊世佳公子,却也有了丝丝苍鬓。 “你为什么不肯把她的尸体拾回收殓,却任由她曝尸荒野?”宝锦怒道。 陈谨的头低得更低,逆着光看去,连五官也是模糊一团。他的声音很低,更是讷讷:“我等身为降臣,本就容易被猜忌。若是让万岁以为此事是我指使,我陈氏一门就要大祸临头了……为大局起见,我不该再跟她扯上任何干系。” 他低眉敛目地说完,已是哽咽,再也不理宝锦主仆的怒目,转身蹒跚离去。 “这个全无心肝的懦夫!”季馨在一旁愤愤道。 宝锦眼中也有凛冽之意,但随即,她望着陈谨远去的身影,怒意转为深思。 “小姐……你怎么了?” 宝锦望着地上琅缳的尸首——破烂的芦席旁,蜿蜒拖曳着一缕发丝,乌黑发亮,好似被人生生剪下。 她若有所思道:“他到底是不是懦夫,犹是未知呢!”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宝锦蹲下身,不避污秽地抖开席面,只见那缕长发紧紧交缠系住了琅缳的青丝,一丝一缕,密不可分。 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吗? 她的心中闪过一道亮光,随即,有些豁然开朗地叹了一声。 “这又何必呢?”话音低沉,在这诡秘荒凉的野地里回荡。 此时暮色已暝,淡金色暖光转为暗淡。昏暗暝迷之中,有一群黑鸦大叫着飞回往旋。有一只黑鸦突兀地停在了树上,羽毛根根竖立,发出一声瘆人的厉叫,让人只觉毛骨悚然。 季馨望着这满地半露的白骨,忽然浑身一阵发抖,紧了紧斗篷,劝道:“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 “嗯……” 宝锦望着眼前的景物,冥冥中好似有什么微妙的感应,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好似有什么要从血脉中喷涌而出——好似岩浆喷流,要吞噬所有的炽焰! 她有些难受地捂了下心口,随即点头道:“天色已晚,再不回宫,皇帝免不了要怪罪。” 车驾辚辚而过,只剩下这一地苍凉鬼魅。昏暗中,绿幽幽的磷火开始陆续飞舞——这里已是亡者的乐园了。 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 宝锦回到宫中,时辰虽晚,免不了也要去乾清宫回个话,免得今上嗔怪。 谁知她一到外宫,就见几个相熟的人正在愁眉苦脸。见她贸然而入,一个小太监惊得连忙上前扯住了她,顿足道:“姑娘你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就这么进去?里面正在……” 他努了努嘴,示意灯火通明的内殿,诡声道:“万岁和娘娘正在吵闹,谁进去都要触了大霉头。” 宝锦仔细一听,果然隐约有人提声在说些什么。她不声不响地走到廊下,替了手脚发颤的小宫女,一边凝神听去。 只听皇帝的声气淡淡,话里却含着强硬的意味:“贤妃与你自幼结好,也算是金兰之交,你非要看她一条白绫,血溅三尺吗?” “臣妾岂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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