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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蔡缨心中着慌,却不言语,却朝马背上加鞭,马车奔得更快。

  两骑也不多话,亦加鞭向前,超过马车,并行堵在去路上。蔡缨驾车本凭着一腔冲动,毫无驭技,躲避不得,只好勒马停下。

  “尔等何人!”蔡缨微喘着气,坐在车上,怒视向面前二人。

  “乃谢某家人。”一个声音缓缓传来。

  蔡缨诧然,回头望去。

  谢臻骑在一匹黑马上,慢慢走来,神色悠然。

  蔡缨睁大眼睛,四目相对,谢臻神色从容依旧,在马上一礼:“女君别来无恙。”

  心中倏而浮起蔡畅信上的话,蔡缨盯着谢臻,抿唇不语。

  谢臻下马,走到蔡缨面前,看着她:“丞相托谢某带女君出郡,如今谢某已至,请女君启程。”

  蔡缨面露倔强之色:“我要返锦城。”

  “去送死么?”谢臻淡淡道。

  蔡缨瞪向他。

  “丞相乃朝廷所派,濮阳王谋逆,首诛丞相。”谢臻唇边带着一丝冷笑:“丞相知出逃不可为,是以全力将女君送至此处,这些,只怕女君比谢某清楚。”说着,他的笑容渐渐淡去,看着蔡缨的双眼,目光犀利:“如今女君执意要返锦城,谢某并不拦阻,只叹丞相一番心力,终究白费!”

  蔡缨听着,已是涕泪交横。

  “啪”的一声,鞭子落在地上,她掩面大哭起来。

  当日,丞相府突然被郡兵团团包围,大门被撞开,几百郡兵手持兵器涌入府中。

  府中家人早已吓得四处躲避,待得郡兵奔到堂上,却见丞相蔡畅身着弁冠朝服,端坐在案前。

  看到濮阳王带剑走来,蔡畅面上露出微笑:“王公,老夫已等候多时矣。”

  王钦看他镇定自如,也含笑,道:“丞相睿智,寡人深夜来此,乃为向丞相借一物。”

  蔡畅神色不改:“何必言借,老夫之物,王公但取。只有一事,老夫家人皆无辜,万望手下留情。”

  王钦笑道:“丞相客气,寡人自当遵命。”

  蔡畅亦笑,站起身来,向北面稽首一礼,毕后,再次端坐。

  “王公请便。“他缓缓道,闭上双眼。

  镇恶

  王瓒到了老妇家中时,还未进院子,便听得里面笑声阵阵。

  他诧异,走进门去,只见一群小童正在玩竹马,声音似银铃般欢闹。

  旁边,馥之满面笑容,随小童们一道念着歌谣,拍手作节。阳光淡淡洒下,她的脸上泛着一层金蜜般的颜色,笑意漾在唇边,似别样灿烂。

  王瓒看着那边,脚步不觉滞下。

  “郎君!郎君来了!”这时,一名小童看到了他,大声叫道。

  馥之与其余的小童皆望过来,停住了玩闹。

  王瓒忽而有些尴尬,轻咳了声,朝馥之走过去。

  “胡说甚。”馥之语带责备地点点那小童的额头,看向王瓒,面上却不由地有些赧然。

  “童子胡言,君侯勿在意。”她站起身来,对王瓒莞尔道。

  王瓒看看她,唇角勾勾,没说话,却径自踱到院中的一块大青石面前,坐下来。

  “你今日怎出来走动?”他忽然瞥向馥之,将她看了看。

  馥之笑笑,不以为意:“无碍了,自然要常走动。”说着,在旁边一块青石上坐下,拿起一个小小的绣绷,低下头,穿针引线。

  “既无碍,今日便随我去城中。”过了会,王瓒道。

  馥之诧异地抬头。

  王瓒移开目光:“此处乡野之地,总不如城中方便。”

  馥之明白王瓒时常走来这里探望,必是负担,心中也甚过意不去,她点点头:“好。”

  王瓒看她一眼,没再说话。

  院子里,孩童们又玩起竹马,嬉笑声充满耳畔。王瓒闲闲地看着,没多久,再朝旁边瞥去。馥之又低头看着绣绷,专心致志。

  王瓒侧目,只见那上面绣的是一只圆头圆脑的东西。

  他觉得眼熟,却说不出在哪里见过,瞅了半天,道:“虎?”

  馥之抬头看看他,颔首:“正是。”说着,她颊边浮起笑意:“这是邻家阿婶的,我练练手,回家再自己绣些。”

  王瓒扬扬眉梢,仍不解:“绣来何用?”

  馥之讶然,瞥他一眼:“自然是给小儿镇恶辟邪。”

  “镇恶?”王瓒一愣,忽而记起来。自己幼时的玩物中似也有这般图案的物件,他却一直以为不过是些普通点缀。

  王瓒看着馥之捏针在绣绷上穿引,一针一线,心情忽而慢慢柔和下来。

  过了不知多久,忽然,袖子上被扯了扯。

  王瓒转头,却见是个幼童,看着他,笑嘻嘻地举着一个香囊,稚气地说:“郎、郎君,花花!”

  王瓒一愣,手不由地探向袖中,空空如也。

  “阿青,怎又拿别人东西!”一名妇人忙走过来,呵斥着将小童手中的香囊夺走,交还王瓒,满面歉意:“稚子不晓事,郎君莫怪!”

  王瓒没说话,接过香囊。

  “花花!”小童仍指着香囊嘻笑,妇人连声道歉,急急将他抱走。

  王瓒面色不定,转回头,正与馥之目光相遇。

  四目相对,馥之看着他,又看看那香囊,目光微怔。

  王瓒神色微哂,却强自收起面上的不自然。

  “这是你那时给我的。”片刻,他说。

  馥之颔首:“嗯。”

  王瓒瞥她:“可要收回?”

  馥之一愣,摇头。

  王瓒将香囊收入袖中,转过头去。

  大舟在江上缓缓前行,夕阳映在水面上,火一般通红。

  馥之披着厚厚的棉袍坐在甲板上,静静地望着四周景色。有了几日前殊死逃难的经历,她再也不肯坐到舱里,宁可就在甲板上一路吹着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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