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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窦宽看看大长公主,微微颔首。

  年初以来,皇帝选后的传言再起,太后这次延寿宫筵,便着实来得耐人寻味。

  说来,皇帝做太子时,本有太子妃窦氏,正是窦宽的侄女。不料,在太子即位的前一年,窦妃病逝了。当时,先帝亦是身染重疾,太子无暇其他,便任由太子妃之位空着。而登极之后,朝臣多次进言立后,皇帝却以初立未定为由一再拖延。

  这般状况于窦氏而言,实为棘手。当年随窦妃逝去,窦氏曾陆续送了几名女子入太子府,原指望她们之中有人得宠或诞下子嗣,借着先太子妃的名头,后位得来并非难事。不想直到现在,其中两人已成为了夫人,皇帝却仍绝口不谈立后。

  想到这些,窦宽心中便是一阵恼火。

  立后定坤,道理谁人不晓。后宫无主,太后便是尊长,皇帝既不热心,太后本该出面主持,谁知她竟也不加干涉。皇帝是何心思,尚须揣摩;而太后是何心思,窦宽却心知肚明。

  太后母家郭氏,河内郡豪族。本朝以来,出过两位丞相,一位皇后,而现在的御史大夫郭淮亦出身郭氏。当年先帝为太子选妃之时,郭后曾一心荐入族中女子,但先帝未遂她心愿,终定下窦氏。窦宽明白,郭后一直心有不甘,如今做了太后,当然不肯再相与。

  去年征西羯大捷,胡患平定,立后又被重提。与以往不同,皇帝即位已满三年,此事却是再推脱不得了。这延寿宫筵,太后是何主意,明眼人一看便知。

  大长公主见窦宽神色,知道他心中所想,挥手让侍婢退下。

  "让阿荞同去吧。"片刻,她缓缓道。

  窦宽闻言,将目光投来,"阿荞?"窦宽早年丧妻,留下二子一女,阿荞便是那女儿,今年将满十四。

  他想了想,摇头,"罢了。太后岂使我等遂愿。"

  "那可未必。"大长公主却神清气定,放下茶盏,向窦宽浅浅一笑,"不过是个宫筵。夫君且看,她可做主的,除了这宫筵还剩什么。"

  温容自太常卿府中宴饮归来,回到府中,已有些酒醺之气。

  他由家人搀扶着,一路走进寝室,里面的侍婢见状,忙过来把他接住。

  "我未醉!都出去!"温容却将她们挥开,脚步跌撞,一下卧倒在锦榻之上。

  侍婢们知道他醉后的脾气,皆面面相觑。

  "又醉了?"这时,温容的妻子曾氏来了,神色担忧地走进门。

  侍婢们似遇到救星一般,忙低头退到一边。

  曾氏走到榻前,看看俯卧着一动不动的温容,伸手过去,柔声道:"夫君……"

  "我未醉!"还未碰到,温容却突然将手一挥,口里嘟囔着说。

  曾氏收住手,见他又是这副模样,满脸无奈。

  正犹豫,门外忽然传来家人低低的告礼声。只听环佩轻响,一个婀娜的身影已出现在门前。

  "妾拜见夫人。"温容新纳的妾侍傅氏款款走来,向曾氏一礼,身上幽香随着微熏的夜风,俄而盈盈满室。

  曾氏面色冷淡,睨睨她,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这个傅氏是温容两月前在章台街带回来的,生得一副妖媚的颜色。温容自从得了她,夜夜不离,更是喜好上了宴乐交游,

  曾氏以节制修身之理劝过温容几次,温容却不仅不听劝告,反对她冷淡了许多。舅姑不在家中,曾氏又一向对夫君顺从,遇到这般事情,碰了几次壁之后便怯了。心中虽深恨傅氏媚惑温容,却不能拿她怎样。

  傅氏见惯了曾氏的厌恶之色,不以为忤,自起了身,敛容低眉站到一旁。

  "阿婵来了?"榻上,温容迷迷糊糊地问了声。

  曾氏看看他,面色虽不豫,片刻,却还是站起身来。

  "好生侍候。"她淡淡地对傅氏道。眼下状况,只有她能应付,再不喜也只得暗暗将气忍下。

  "是。"傅氏恭敬一礼,声音柔柔。

  曾氏看也不看她,带着随侍径自地出去了。

  室中家人纷纷退走,傅氏看看两旁的侍婢,挥挥手,她们也应诺退下了。门阖上,只剩傅氏和榻上的温容。

  傅氏移步上前,在方才曾氏坐着的地方坐下,看向温容,伸手拍拍他的肩头。

  温容一动不动。

  傅氏轻笑,以袖掩口,"莫不是药发了……"话音未落,温容突然翻过来,傅氏惊呼一声,已被温容一把揽倒。

  温容面上仍有酒醉之色,却不见半点迷糊。他将傅氏压倒在身下,神色带着亢奋,手揉捏地探入她的衣襟下,大力地扯开她的衣带。

  傅氏双颊桃红,娇喘连连,顺势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却在他耳旁呢喃:"容郎可听说了帝陵之事?"

  温容的动作忽而一缓,抬起头来。

  傅氏看着他,眉目间带笑含嗔。

  温容笑笑,伸手勾勾她的下巴,看着她的嘴唇,"你听到了甚?"

  傅氏娇笑,不紧不慢地伸手为他宽衣,声音柔媚,"现今谁人不晓,上党温唯出黄金百斤,为穆皇帝添享殿,今上允其子温栩谒陵呢。"

  温容眯眯眼,笑而不语。

  傅氏望着他,心中念头转了转,紧问:"容郎莫非真让他来?"话刚出口,傅氏身上被狠狠一捏,她痛呼出声。

  "便让他来,又能怎样。"温容咬牙道,笑意更深,目光却冷芒乍现。

  馥之得了叔父的吩咐,翌日一早,到顾府去察看顾铣病情。

  不想,待家人入内通报,出来的却是顾昀。他走下阶,向站在车旁的馥之一礼,"女君。"

  馥之微讶地望着他,片刻,还礼道:"君侯。"细论起来,这还是两人在京城里头一次单独见礼,虽彼此并不算陌生,称呼上却起了些微妙的变化。

  两人心照不宣。顾昀看着馥之,声音平和地说:"我叔父正在宅中。"

  馥之道:"如此,还烦君侯引路。"

  顾昀颔首,"女君请。"说着,转身向门内走去。

  馥之看着他的背影,片刻,蹑起裙裾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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