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步官阶(86)_应天故事汇

八十六

　　小腕的艺术型癫子

　　霎时，蛐蛐和青蛙的叫声就如田野交响曲般此起彼伏。那堆柴火仍然是"啪啪"炸得很响亮，像山野燃烧的一堆篝火，一串火星不时撒向天空。村支书又喊了一句："叫你们别烧了，别烧了，你们怎么不听？"语气里有了命令的意思。

　　在村部对面的山顶上，月亮正好出了云层，圆圆的，有点长毛，照亮了山顶，未照亮山脚。

　　这时，从山脚那团黑雾的虚空中，传来了一曲二胡声，又一曲唢呐声，像鬼哭狼嚎般令人发抖。此时，平时最不爱说话的村长却自言自语起来，说："嗯，这可怜的老头儿，年轻时跟个唱阳戏的妹子跑了，回来就疯癫了，每到有月亮照过那山顶时，他总要自拉自吹一曲谁也听不懂的调子。"

　　村长的资历比覃支书老，在新屋村是很少随便讲话的，一讲话就是要算数的。因为村长姓刘，是这个村的大姓，本来刘姓人是要当村支书的，因为刘姓内讧，谁当支书谁都不服气，结果，支书的重任落在了覃姓这个单家独姓的头上。后来刘姓人说，我们再怎么扯皮，村长的位子再也不能落到别姓头上去了，支书是个"软柿子"，到时还不是看我们刘家的。刘姓选刘村长，就因为他辈分大，压得住台。

　　刘村长自言自语，说起那老头儿，旁边就有人骚动起来。犁开山事先对刘村长有所了解，不忙讲话了，他顺便问起那老头儿是怎么回事。

　　刘村长说："不瞒您说，他还真是我们村里的一种文化呢。听说市里的贾癫子与白家女会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活蹦乱跳的，那是一对大腕的艺术型癫子。战场岗的癫子都是戴着军帽、穿着军装、腰插木枪的家伙，那是军人式的癫子。但我们村的这个癫子，却与他们不同，他不光能文能武，吹拉弹唱，他还会看相算命，身边有一帮追随者，很有号召力。如果他平常不犯癫的话，村长的事就是他的了，这次移民恐怕还得用用他，可他就是要人民币。不过他和贾癫子相比，只能算个小腕的艺术型癫子。"

　　旁边的人哈哈大笑起来。覃支书听刘村长有点"烧野火"了，就说："他爷，还是听犁市长讲正经话吧，闲话少说，要扯淡，会后再扯。"

　　犁开山说："听村主任讲完，这也是民情嘛。"

　　刘村长瞟了一眼覃支书，说："要用用那癫子的号召力。"

　　覃支书把这个话题接过来，说："你村长不会忘记前几年那件事吧，你不是主张利用他帮助发动大家种地膜玉米吗？结果怎么样？那次，癫子把上级政府投资给我们村的几百斤塑料地膜剪得粉碎，他高唱着《婚礼进行曲》，把那碎膜抛向天空，然后钻进去，当起了新郎。"

　　刘村长说："那都是你们不听我的安排的结果，你也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不信，我可以跟你打赌，这次还真要他这个风水先生出面。"

　　犁开山听出了点眉目，生怕支书与村长争论起来，就提高嗓音讲话了。

　　犁开山从老百姓的日常生活讲到对国家的贡献，从红河历史水患讲到现实治理意义，从群众热切盼望讲到过去的治理思路问题，从上级领导的关怀讲到目前的组织实施工作。他的讲话实实在在，有理有据，深入浅出，深深吸引了大家。

　　党员们的倾听渐渐让犁开山也进入到了一种最佳境界。他原本只想作一个抛砖引玉式的简短发言，把时间留给其他同志多讲些具体政策的。可是讲着讲着，会议被全体党员组长们的掌声激起了一个又一个高潮。

　　犁开山还想讲很多话，但他看看手表，不得不结尾了，说："全体党员同志们，等我开完了其他几个村的党员组长会后，我再来新屋村看各位的行动，现在我拜托各位先做群众的思想工作，开好群众会。我坚信各位的思想境界是高的、发动能力是强的，是能够完成这一光荣任务的。当然，在这里我也跟大家表个态，任务交给大家，只要有利于移民工作的开展，办法由你们想。作为试点村，一是要带头，二是要出经验。"

　　犁开山讲完，一位老党员说："犁市长，您放心，我的党龄已有45年了，党叫干啥咱干啥。"

　　接着，有好几名老党员都纷纷表了态，说："请市委市政府放心，我们党员一定起带头作用。接纳移民，建设新村。"

　　有个别组长原准备在会上提要求的，但在党员们的积极态度中不好意思提了。

　　犁开山一行被党员们的情绪感染了，此时说任何话都是多余的。

　　覃支书也没想到今天的会开得这么成功，他更没想到刘村长还按他的要求主持完了会议，还破例没讲风凉话，这让他感激不尽。在这个会上，也有一言不发的党员和组长，村支书就吃不准了，但发言的这群人中，也有个别人肯定是讲的反话，事后，当闹的，他们还会闹。这些人他是了解的，坎上坎下的几个人，几双筷子几个碗，哪个不晓得？今天这个会之所以开得成功，成功就成功在村长今天的态度让他放了七八分心。

　　权衡再三，覃支书还是代表全村果断地表了态。

　　最后，犁开山亲口说出了拜托覃支书和刘村长的话，令在场的所有与会者都十分感动。

　　散会时，已是转钟三点多了。天上的明月时隐时现，大家感到身上有点凉，新屋村的几座山冈起雾了。

　　一日雾，三日晴。这么大的雾，明天一定是个大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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