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步官阶(85)_应天故事汇

八十五

　　覃支书清清嗓门，正欲说话，挂在树枝上的电灯突然熄了。

　　覃支书就站起来茫然四顾，而后大声喊："小美，小美，你看电灯怎么熄了？"

　　小美是年初才换上来的村秘书，是县农校财会班毕业的。小美走过去看电灯泡，县开发办扶贫工作队员凑上去"咔嚓"一下打燃了打火机，小美摇动灯泡，看是不是钨丝断了。小美站在一个石头上，看了看，说："好的。"小美顺电线排查，碰上去，电灯亮了一下又熄了。

　　有年轻的党员就说，怎么搞的，社会主义连个电灯都不亮。

　　"好了，好了，是插头脱了。"小美惊喜地说。

　　旁边有人笑。小美的一句正经话，被旁人一笑，就有了笑意，大家都笑起来，像早晨起来饿着抢食的一群小猪崽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幸好小美是黄花闺女，大家笑笑也就算了，没往深处讲，农村嘛，也就那么点乐头。

　　那边覃支书要开始说话了，叫烤火的坐拢来一点，等会市长、县长、主任要讲话，又叫小美把插头挂高一点，以免再被人踩熄电灯，又叫那几个烤火的别烧木头，说那是修村部的窗叶子。

　　覃支书说着，偶一抬头，惊喜了，就叫各位党员抬头看天上月亮。他说："同志们，党员们，今天犁市长一行来我们村坐镇指挥，月亮好圆好亮。"

　　众人抬头看天上，月亮仿佛是一只百瓦的电灯泡高高地挂在天上。

　　覃支书继续说："今天要讨论的事，也不是一件小事，但也就那么点事，大家都知道，共产党员的心里就像天上那个月亮一样亮堂堂的，不要给市里、县里、乡里领导抹黑。下面就请犁市长讲话。"

　　犁开山看看手表已是转钟了，天上那轮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钻进了厚厚的云层。那颗树上挂着的25瓦电灯泡，散发出昏黄的灯光，灯光的周围飞舞着密密麻麻的蛾子。几位老党员凑在一起，像一堆黑影，耐心等着会议开始。其他的同志，有的鼾声如雷，有的在旁边走来走去，踩着自己的影子玩，听说市长讲话，就回到了座位。

　　覃支书走向鼾声，扯起了他们的耳朵，他们揉揉眼睛，重又焕发出抖擞的精神。

　　因为他们很少听到大官来讲话，平常村干部开会，打打瞌睡，醒后问一句："搞完了？"旁边人说："搞完了。"但会后干些什么，却是一片空白了。

　　覃支书很难为情地对犁开山说："犁市长，这些年来，党员都懒散惯了，农民不懂规矩，请领导批评。"

　　犁开山说："今天来这么齐，很不简单啊。"

　　覃支书说："平常没有这么齐，顶多来三分之一就不错了。"

　　"那今天是为什么？"犁开山亲切地反问。

　　"今天是打市长的牌子。"覃支书实话实说。

　　"哎呀，我这块牌子还管用呀。"几句简单的对话，在座的党员们都听见了，下面鸦雀无声。他们被犁开山平易近人的态度和耐心折服了。

　　犁开山刚开口说话，底下又有人轻声说了句："看来犁市长是好人名不虚传，凭他陪我们这些大老粗坐上个半夜就很了不起。"

　　犁开山朝讲话处望了一眼，停顿了一下，会场上就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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