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步官阶(39)_应天故事汇

三十九

　　"后来听很多人说，乡政府送来的那批水泥有质量问题。有好多处都垮了渠，虽然没有压死人，但也摔死了不少牲口。我心里有个疙瘩，可事后没有证据，也不知道到哪里去化验那水泥，也不晓得是什么质量原因，我无处告状，只好到路上喊冤叫屈。"

　　"后来，我找一个隔房叔帮忙料理了这件事。这叔性情暴躁，找到乡政府，要求追加安葬费，找到乡派出所，要求重新调查死因，给个说法。"

　　"哪知这事很快被胡大头揪着。胡大头马上组织人处理我叔和我的问题，他们把我和我叔以破坏公务罪抓了起来。摊上这事，我只好一个人承担罪名，他们放了我叔，而让我罪上加罪，我被派出所的人关起来打得头破血流。"

　　"他们见我已人不人、鬼不鬼的，就放我出来，造谣说我是癫子。派出所有位女同志送我出门时就悄悄告诉我："你只能癫了，不癫就没命了。"那时我已麻木，我真以为自己要癫了，可是随着日子的流逝，我清醒了。"

　　"从那以后，我就下决心告状了。但我每告一次状，就被派出所关一次。

　　"此后，我就真的不是人了。只要有我出现的地方，乡政府的干部就指着我说，"看，张癫子又来打锣告状了。""

　　"那些县里当官的、市里当官的，都只听胡大头的。听说我是癫子，就理也不理我了。乡干部更是把我赶得远远的，不让我接触任何人。市长，您要为我做主啊市长。" 犁开山听到此，再也按捺不住了。他拍案吼道："岂有此理！"

　　覃红专注做笔记，突然受到了犁开山的拍案惊吓。乡办公室的大门也在一股气流中开了。窗外的狂风在来回地刮，像巨人来回走动着。暴雨哗啦哗啦地下得更加起劲、仿佛天空拉开了口子。

　　雨点敲打在玻璃窗上，仿佛张寡妇的泪珠敲打在犁开山的心壁上。

　　这个漆黑的雨夜，黑得不着边际。犁开山感到难熬而漫长。

　　将调研引向深入（二）

　　大雨下得人心惶惶。春雨不停，来势凶猛，漫山遍野的春水汇聚到红河，红河就吃不消了。

　　红河一夜之间变成了一条怪龙，轰轰烈烈涨得吓死人了。这怪龙饿得"嗷嗷"叫，就要吃了。农民怕的就是这个时候，水火无情。有很多农民摆上了祭坛，祈祷雨神不要降雨了。

　　冉小玉头天晚上召开了乡党委会议，一早起来，就集中了所有乡干部，再一次布置了当前的紧急任务。现在的乡干部比较滑头，一般情况下，帽不见顶，但在关键时刻，又都钻出来了。瘟疫呀，天灾呀，集中行动呀，他们都会到。不到，上面就给处理了，他们怕。

　　胡大头关键时刻头也直了起来，他发布了冒雨察看水情的命令，兵分五路，自己带着两个人也深入下去了。

　　犁开山与冉小玉简单交换了一下意见。犁开山试探性地问了问冉小玉，问她知不知道张寡妇的情况。冉小玉非常精明，她的回答是相当谨慎的。

　　冉小玉说："具体情况不清楚，但听说过黑石有个经常拦市长、县长小车的女癫子。这个具体的人，我昨天也是第一次看到。黑石这一片是林县长的联系点，平常其他同志也不好多过问。据说'女癫子'这个词，还是县里某领导画了字的。从现在掌握的一些情况来看，黑石乡的有些做法确实已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方面的情况，市人大代表狗二等部分基层干部很清楚，这也是我这次下来得到的新情况。"

　　犁开山说："今天我要下村去看看，我想找人大代表、基层的同志谈谈，开个小型座谈会，把有的情况核实核实。如果这些民情不清、问题不明，对我们下步决策很不利。"

　　冉小玉对犁开山的决定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她的脑子一时还没转过弯来，内心却受到了震撼。她想到的是犁开山应该多问她几句林旺的情况，可没想到他却对一个女癫子的事情这么较真儿起来。

　　出于对上级领导的关怀，在这个昏天黑地的暴风雨里，她本想说点什么，但她突然改变了注意，她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犁开山考虑到冉小玉还有下步的督察任务，不让冉小玉陪同。冉小玉坚决陪同，说她再失职，下步就要退位了。犁开山调侃道，没这么严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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