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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可是,AA制也太超前了吧,哪有两口子把财务分开算的?一提起这个我心里觉得不舒服。”

  何琪盘腿坐在沙发上,认真地对韩新说:“小新,现在AA制很流行,你看蔡娟和张林。咱俩的AA制就摆在桌面上,大部分夫妻的AA制是放在心里的。你说现在结婚的小两口,完全不计较经济上得失的有几个?特别是买房的时候,谁家出得多,谁家出的少,心里都记着帐呢。要是夫妻俩真不在乎经济上的问题,大部分人也就不需要婚前公证了。咱们把问题摆出来说明白,总比在心里头琢磨算计强多了吧?”

  “可是结婚了,两个人就是一体的了……”

  “感情好的时候是一体的,感情不好的时候两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仇人。这种事你又不是没见过,打开电视,这种家长里短的新闻还少吗?小新,我就想保持一点经济上的独立性,这不代表我和你感情差。我们单位的小陈就是那么回事,就是我办公室那个编辑小陈,她上个月和老公离婚了,俩人闹上法庭。小陈的老公收入挺高的,年薪二十多万吧,平时小陈花钱大手大脚的,没想到离婚时她老公拿出一份账单,小陈花了他多少钱,他一笔一笔都记着呢。她老公就是把AA制记在心里了。”

  “好,我说不过你,可我和她老公不一样,我要是他老公,什么都不要,房子、车子、存款,一点都不带,净身出户。你说一个女人离了婚得多难啊,男人让着自己老婆点有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韩新心里头认可了何琪的说法,可事情真这么操作的时候,他又感觉不是滋味。第二天下午他们到春熙路逛街,何琪在一家外贸店相中一双靴子,高筒的,银灰色,穿上很显身材,可想掏钱买的时候发现没带钱包。韩新看她的确很喜欢那靴子,一点没犹豫,直接把钱付了。

  回到家,何琪先是穿上靴子转了两圈,兴奋劲过去,她又想起了什么,忙拿钱给韩新。韩新问:“你这是干啥子?”何琪说:“我刚才借你的钱,现在还给你。”韩新说:“我没借给你钱,那靴子就是我买了送给你的。”何琪偏偏很执拗:“你要是不拿钱,我就不穿那双靴子,你爱送谁就送谁。”

  韩新总觉得这种细节充满了悖论,两个人到底是谁太过固执?韩新固执着不想AA制,何琪固执着执行AA制。两个人都不愿为这种细节争吵,可最终又避免不了争吵。

  如果所有人都坚持认为自己掌握的是真理。那谁又是错的?

  第六章

  最近上班时韩新觉得越来越不对劲。高总看起来有意培养几个新来的策划人员,把两个新项目全交给那几个人做,韩新这个月做的项目比以往都少,月底肯定会少拿很多绩效。张大伟和廖晨的关系转入公开化,公司同事整天拿他俩开玩笑,韩新当着廖晨的面还是比较热情的,可私下里很烦那个小妮子,有一天中午吃完饭,韩新到高总办公室要资料,走到办公室门口,正听到高总和廖晨说话。高总问廖晨:“最近这段时间业务调整,那些老骨干有没意见?”廖晨说:“没什么意见,看起来都挺好的。”高总又问:“可我听说昨天说有人当着你的面发牢骚了?”

  “没事,也就是韩新,他也是说着玩的,你知道他那脾气的,比较愤世嫉俗,不过私下里我们都很好的。”

  韩新听到这儿,火气腾一下就上来了。那小妮子真毒,既在高总面前告状,还把自己表现的跟个没事人似的。最近旅游局相关部门指示,要对美华公司进行调整,把策划和规划部门分开,策划部单独任命一个策划经理,策划经理必须专业,就从那几个独立做过项目的策划人员中挑一个,韩新也想当这个经理,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他不太会巴结人,也不太会拉拢关系,他最大的缺点就是自尊心太强了。廖晨这小妮子正好和他反过来,她业务能力不强,但会笼络人,整天上蹿下跳、八面玲珑,又会邀功,所以在别人看来,韩新做事情不如她靠谱。

  韩新心里很不平衡,但他也没办法。他喜欢做,不喜欢说,一说话就发牢骚。在公司里,关键不是你做了多少,而是别人知道你做了多少,你做的事情得让老板知道。就像男人处理夫妻关系,关键不是心里有多么爱自己老婆,而是要让老婆知道你有多爱她。

  这两方面韩新做得都不够,可他的性格太安于现状了,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也不去想办法改善自己为人处世的方法。

  张大伟找韩新抽烟的时候说他:“你娃缺心眼呀,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去争取。”

  “争啥子?我又争不过人家。”

  “脑壳里有毛病,怎么争不过?没事的时候多和高总套套近乎,常往他办公室跑,有问题多请教他,别整天觉得你自己多高明似的,独行侠,你一个人能顶公司半边天。你得让他觉得你是他的人,离了他,你在公司里狗屁不是,他才放心用你。”

  韩新有些惊讶:“廖晨不也在竞争这个职位吗?你娃怎么胳膊肘朝外拐?”

  张大伟嗤笑一下:“你以为我想让她当啥子狗屁经理啊?我离过婚你知道不?”

  “真的?”

  “真的,这事我到现在还没给廖晨说。”张大伟压低声音,“我跟前妻认识了一个星期就结婚了,结婚一个月又离婚了。你知道为啥子吧?”

  “为啥子?”

  “因为我前妻太强势了,她收入比我高,性格比我要强,为人处世比我圆滑。我这人懒,就想快活一点过日子,该玩玩,该出去泡妞就泡妞,该睡觉就睡觉。所以不想找一个比我强的老婆,整天压在我头上,限制我人身自由。现在来看,廖晨和我前妻有点像。”张大伟拍拍韩新的肩膀,“所以我巴望着廖晨当不上啥子经理,我家不缺钱,在郊区有块地,沿街盖了一溜店铺,每个月老汉老妈光房租就能收两万多,我来工作也是为了玩,就图咱公司能整天出去游山玩水,搞旅游的,工作性质不就是玩嘛?我也不稀罕那千儿八百的工资。再说高总是啥子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色狼一个,廖晨和他走太近,肯定没啥子好下场……”

  听起来好像张大伟并不把廖晨当一回事,韩新闷声问:“你怎么这么看得开?”

  “这有啥子?自己过得安逸最重要。结婚就是往对方身上捆绳子,那成语怎么说的?作茧自缚,是吧?你捆得紧了,就把对方勒死了,捆得松了,对方看到外边的花花世界就想跑出来,你还能怎么办?”

  俩人东拉西扯地说了半天,韩新很羡慕张大伟的生活,如果每个人都能像他这样想得开,生活也就没那么多烦恼了。想想自己,还真的有点作茧自缚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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