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2期

蔡文姬:三次不幸的婚姻

作者:张继合



他和青年才俊曹操,亦师亦友。幸亏有这层私交,否则,蔡文姬后来的命运会更悲惨。
  蔡邕不像老祖宗蔡勋那么有血性,他实在抗拒不住军阀董卓的淫威,被迫就范,委身于“汉贼”的智囊团。真应了那句话:“被一个混蛋夸奖,还不如拿刀宰了我。”臭名昭著的董卓就是欣赏“蔡中郎”,他慷慨地提拔蔡邕:先做文化长官——祭酒;再当副部级高干——侍御史;随即保荐为正部级——尚书。“三日之间,周历三台。初平元年(190年),拜左中郎将。从献帝迁都长安,封高阳乡侯。”这是蔡邕政治生涯的顶峰。
  拜将封侯,普通文官一辈子都熬不到手。只因拽了董卓的“猫尾巴”,小小的读书人,一步臀天。可惜,对并不醉心于功名的蔡邕来说,这场被“混蛋”欣赏的官运,绝对算不上福音。当然,蔡邕也不袖手旁观吃白饭,他曾替董卓出了不少好主意。“人在屋檐下”,想熬过去,就不得不低头,哪怕违拗做人原则和道德底线。这并不是为“附逆逻辑”与“汉奸哲学”开脱,历史不应苛求任何人都做“强项令”或者民族英雄。
  跟董卓绑在一起,要了蔡邕这条老命,他被巧施“连环计”的司徒王允视为“骑墙派”、“软骨头”。汉献帝初平三年,也就是192年,61岁的蔡邕没能躲过“阿附董卓”的罪名,成了反攻倒算的牺牲品。据说,他身后哀荣无限,“缙绅诸儒莫不流涕”,甚至连刽子手王司徒都痛悔不已。可惜,“欲止而不及”,一切都晚了。
  蔡邕窝窝囊囊地死去。蔡家的天,塌了。蔡文姬的靠山也轰然倒地。
  
  抢来的姥妇
  
  “宁当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这是老百姓避祸的全身经验。东汉末年,军阀割据,兵荒马乱,谁能挡得住打仗啊?
  董卓被王允一伙儿处决,据说,还被点了“天灯”。他的残渣余孽立刻扯起大旗,围攻长安。战端乍开,中原就搅成了一锅粥,不但汉人自相残杀,羌胡兵也趁火打劫。董卓的部队以残忍著称,这群活土匪,攻城略地,洗劫财物,甚至把男人的脑袋、女人的身体作为战利品。
  血战10天后,长安丢了。《三国志》记载了初平三年的破城惨状:“(战胜者)放兵掠长安老少,杀之悉尽,死者狼藉……”
  无辜的百姓,只能在铁蹄之下哀号、流浪。比长安沦陷稍晚些时候,大约是汉献帝兴平年间(194-195),19岁的蔡家小姐也挤进了难民队伍。她蓬头垢面,神情恐慌,像只无头苍蝇,满世界乱撞。什么比逃命更要紧?能像猪狗一样地活着就很不容易了。蔡文姬丢光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台弃了千金小姐的尊严与风度,很不幸,她还是让贼兵揪住了。和金银珠宝一样,年轻美貌的姑娘做了“战利品”,她不再是雍容高贵的世家小姐,更别提什么才华横溢的诗人;她只是一件漂亮小玩意儿,等同于劫来的几匹布帛、一尊铜器。成群的漂亮姑娘、成群的牛马猪羊,拴在同一条绳子上,被粗暴地驱赶着,朝西风落叶的深处,迤逦而行……
  绳索钻心的屈辱,一辈子也忘不了。多年以后,蔡文姬用诗歌重温了那段形如狗彘的经历。“旦则号泣行,夜则悲吟坐”、“欲死不能得,欲生无一可”……她习惯用典雅、考究的文字来记录生活。中国文学史,尤其诗歌史,为她腾出了尺寸之地,凭什么?其一,中国第一部自传体长篇叙事诗《胡笳十八拍》;其二,《悲愤诗》——五言、骚体各一首。
  战乱之后,蔡文姬微蹙蛾眉,一遍一遍地推敲那些惊心动魄的句子:“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还顾邈冥冥,肝脾为烂腐”、“或有骨肉聚俱,欲言不敢语”……
  诗歌不能救国,甚至连自己都打发不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还能做什么呢?她像案板上一条绝望无助的鱼,直挺挺地躺着,等待命运来收拾。
  无论男女,好相貌就是上天赐予的“通行证”。文学作品中,潘金莲宁爱花花公子西门庆,也看不上心地善良的武大郎,什么原因?首先是模样,其次才谈到门第出身。至于《巴黎圣母院》那个偏爱“丑八怪”的吉普赛美女,恐怕一万年也碰不上。蔡文姬灭生丽质,破衣烂衫哪里遮掩得住?也不管愿意不愿意,她被连推带搡,进了一座非常气派的帐篷。南匈奴左贤王,一眼就相中了这位中原女了。抢米的媳妇还讲什么爱情?拽进被窝儿就是夫妻。
  有人评论蔡文姬“受辱虏庭,诞育胡子。文辞有余,节烈不足”。这才叫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些衣冠楚楚、满腹经纶的家伙,哪一个曾为外族当权而抹脖子上吊了?偏偏逼迫一名孤苦伶仃的弱女子“尽忠全节”——无耻!
  想活,就得依了这个虎背熊腰的匈奴人,蔡文姬跟左贤王生活了12年。他们相安无事,共同养育了两个儿子。尽管《胡笳十八拍》翻来覆去地抱怨胡地荒蛮:“冰霜凛凛兮身苦寒,饥对肉酪兮不能餐……”
  南望中原,乡愁袅袅,那是一种无法治愈的病痛。倘若蔡文姬能忍一时,度一世,在南匈奴热汤热水地生活几十年,也算大有造化。可惜,老天爷只给了12年,“搅局者”便接踵而至。随之而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感情灾难。
  
  眼底峰峦哪山高
  
  正当蔡文姬撕心裂肺地思念家乡时,中原却是战火连天。父亲昔日的知音、好友曹操挥师横槊,南征北剿。长江以北大部分地盘儿,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傀儡皇帝刘协被人牵着鼻子走,从长安到许昌,又从许昌回洛阳。曹操成了手握重兵的实权派,他借助皇帝那两片嘴儿,对天下诸侯发号施令。
  平灭北方,挤出一段少有的间歇,曹操忽然想起了蔡岜。可叹,旷世逸才,灭门无后,蔡家连延续香火的人都没有。风闻蔡家小姐流落匈奴,曹操心弦一动——还是花俩钱儿,赎回来吧。他做事干脆利落,随即派人出使南匈奴。礼单极其厚重,包括黄金千两,白璧一双……名义上是客客气气的送礼,实则是叫你立马放人。曹操胳膊粗,谁敢不给面子?很快,蔡文姬接到了返乡通知。梦寐以求的好消息,竟给流落他乡的才女平添了无穷烦恼。
  中国历史上,哪佗当权者像曹操这样看中“文才”?文才,多指安邦定国的谋上与智者;可蔡文姬的文才,不过是会些风花雪月、题诗作赋罢了。说白了她的才能不属于应用学科,太虚,几乎没有短线价值。可曹操愣是不惜血本,把人赎了回来,这叫“爱才癖”——涵养文士,为国储贤。
  文姬归汉,曹操是贵人,很快他又成了搅局者。蔡文姬的传世之作,不外乎两大主题:战争残酷,思乡怜了。真叫人纳闷,那位跟她同床共枕了12年的左贤王,却一个字也没露。莫非他俩始终同床异梦?即便如此,也不奇怪,天下将就混日子的夫妻多了。倒是阿个小儿子,羁留匈奴,摘了蔡文姬的心。
  虽说《胡笳十八拍》的名气很大,但是这首长诗却极像道学家捉刀炮制的“伪作”。尤其令人厌恶的是“第十一拍”:“胡人宠我兮有二子”、“鞠之育之兮不羞耻”——什么意思呀?张口胡人,闭口羞耻,好像自己受了天大的侮辱。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赖在左贤工床上?想“不羞耻”,容易,一条绳子就能了结。显然,蔡文姬不是那种掉首无情的人,否则,这个女人就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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