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期

弥补的证据

作者:康焕龙




  聂枫不好意思地一笑,也没再勉强。
  “局里对你们文物所出现顾所长不幸的案子十分关注,并希望你们一定要积极协助公安局的工作,但为了不影响你们所里的工作正常进行,局里征得邢所长的意见,研究决定目前暂时由钟毅主持所里的工作,至于以后的安排局里将另行研究。”宁局长说到此看了看钟毅和邢琪俊,“我个人意见认为,如果顾所长一案能够早日有所结果,大概局里就不会另配所长到所里来,如果案子长期化了,局里有可能就会重新考虑,因为顾所长毕竟是你们所的所长,他出了问题能说与你们每个领导没有关系?所以……”他言意隐晦,对着聂枫和小屈似乎有种一语双关的味道。
  “请宁局长放心,我们一定协助好公安局尽快了结此案。”钟毅当即表了态,“同时我们还要积极抓好所里的工作,决不因没有所长而受到影响!”
  “同意局里的意见,在此期间,我一定配合钟毅做好各方面的工作。”邢琪俊也谈了自己的意见。
  “那好,就这样,市里有个会还要我参加,我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宁局长说着站起身,临出门时他握住聂枫的手,“你们辛苦了,希望你们尽快侦结此案,我们都在等待着严惩凶手的这一天哩!”
  “我们一定加倍努力,相信这一天不会太久的!”聂枫作出了明确的表示。
  宁局长走后,聂枫和小屈与两位所长讨论了这次调查的具体操作办法,并就一些细节和可能出现的问题交换了意见。当两人从文物所走出时,天近黄昏,从远山拢来的暮霭,朦胧了街景,也朦胧了视野。
  在文物所展开由他们自身进行的查证工作已有三天时间了,没有任河消息传来。除了一些人说冯宜远曾有过要对顾仲儒如何如何的言论外再无其他。聂枫又等了两天,同样如此,他已基本不再抱什么希望了。因为从案发到现在已经十几天了,如果排除冯宜远是凶手,本案真有可能会长期化的。他不无懊丧地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稿纸,准备向局里写出正式报告。
  “聂处长,聂处长,”就在聂枫正要动笔之际,小屈像股旋风似的卷了进来,“聂处长,有东西了!”
  “有什么东西,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聂枫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
  “你看这个!”小屈说着从手包里拿出一个装在塑料袋里的电话卡。
  聂枫拿过后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经所里他们广泛而耐心细致的工作,患有严重神经衰弱的顾仲儒妻子终于回忆起那天晚上她在厕所时好像听见他的手机响过,当时由于过分悲伤,再加上顾仲儒出去时是接过电话的半个小时后,何况她又没有明确地看见顾仲儒接电话,所以大脑并未留下较深的印象,以致难以想得起来。”
  聂枫的精神顿时集中起来。
  “得到这一线索后,我们立即对七月十八日打进顾仲儒手机的电话进行了查寻,结果发现是用这张电话卡打进的,随后我们又对冯宜远的家进行了搜查,终于在他家的一张写字台里发现了这张IC卡!”小屈一口气将整个过程说完。
  “噢,是这么回事,”聂枫看着这张IC卡,“如此说那天晚上是冯宜远先用电话将顾仲儒约出来的?”
  “我认为是这样的,他蛮以为自己干得十分漂亮,所以也就没有在意这张电话卡,没想到将打火机丢到现场,结果电话卡也就这样留了下来,”小屈分析着说,“我看应立即提审冯宜远,这回看他还会说什么!”
  聂枫思忖了片刻,“好吧!”
  
  三
  
  “你们是不是得到了新的证据?”早晨七点半,麦筠将一夜没有回家的聂枫约到公安局附近的一家早餐店朝他问。
  “是的,哎,我说你是怎样知道的?”聂枫疲惫不堪的脸上露出了惊异。
  “昨天晚上你一说不回来了,我就估计可能是案子又有了新的情况,怎么样,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你呀……”聂枫揉揉有些发涩的眼睛,简单叙述了发现IC卡的经过,“你说怪不怪,冯宜远又是一个拒不认账,我现在真不知该把他怎么着!”
  “有了这一证据,你对冯宜远是否是罪犯还有所怀疑吗?”麦筠喝了口热奶问。
  “按道理这一弥补的证据对确定他就是凶手有很大帮助,但现在他依旧不承认一切事实,这让我……”聂枫为难得有些不知所以。
  “你是准备依据现有的证据就此结案,还是遵循无罪推定原则继续进行侦查?”麦筠注视着聂枫问。
  “我……”聂枫踌躇不决,“我倾向于前者,因为我们已经尽力,并且又找到了新的证据,或许有这些就足够了。”
  “是啊,”麦筠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几分感喟,“只是……这弥补的证据似乎来得晚了些!”
  “你这是什么意思?”聂枫眩惑地扬起眼睑,“如果是别人或弥补一些其他证据,还可能有陷害之嫌,可这线索是顾仲儒老伴提供的,而此证据依据逻辑推理也完全能够成立,难道还有什么可怀疑的不成?”
  “你说得不错,我现在就是在想这个问题,”麦筠回过脸,“我只是说它出现得有些晚!”
  “一是顾仲儒的妻子有病,现在冷静下来才想得起也不足为怪,二是我们以前的工作还做得不够细。”聂枫解释道。
  麦筠似乎没有在听聂枫说什么,两眼凝滞在空间一点默然不语地苦思力索着。好半天她才醒过神来,“上班时间到了,我该走了,只是希望你再好好考虑考虑这个问题。”她说完便起身而去。
  “考虑考虑……”他望着她的背影蹙起了眉宇。
  从早餐店出来,聂枫正思索着麦筠的话往回走,在局门口碰上文化局的宁局长。
  “聂处长,文物所的案子怎么样了?”宁局长十分关心地问。
  “又取得了新的证据,这次估计差不多了。”聂枫满有信心地说。
  “是在我们宣布如果案子弄不清楚就准备给他们派所长后才有的吧?”宁局长判断道。
  “是的。”聂枫点点头,他不明白宁局长何以如此问。
  “怪不得麦筠让我们把宣布这一意见的时间放到正好你们去调查的那天,并一再强调这对彻底弄清案子有好处,看来还真有点效果。”
  “什么,是她……”聂枫一时愕然。
  “这回可好了,案子总算要有一个准确的结果了。”宁局长感慨道,“自从那天当着你们的面宣布完局里的意见后,钟所长他们就逐家挨户地进行了深入调查,要不是这样促动他们还不知会拖到何年月呢!”
  “哦……”聂枫认真地倾听着宁局长的每一句话,大脑在思维的弯道上不住地拐寻着,试图建立起麦筠所做所为与所得证据二者之间的联系。
  “谢谢聂处长,希望你们能够尽快给我们一个准确的信息,我们也好安排出新的所长,使工作不受损失。”宁局长说完便告辞而别。
  回到局里,聂枫坐在沙发上本想合上眼迷糊会儿,可无论怎么都难以睡去,所有的困倦似乎一瞬间消逝殆尽,继之而来的是麦筠的话和宁局长的所说充斥了整个大脑,让他一时难以理出个头绪来。他站起身在地上踱了几步,随后直朝楼上高局长的办公室走去。
  “怎么,是不是案子又出现什么问题了?”高局长朝进来的聂枫问。
  “也可以这样说,因为我们最近又取得了一个新的证据,”聂枫将整个过程叙说了一遍,“只是我无论如何也理不清这里面的关系,所以想和你谈谈。”
  “你呀,”高局长谦谨一笑,放下手里正阅着的文件,“你的意思是说这一证据与文化局对所里的人事安排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是的,因为这一证据是顾仲儒妻子提供的。”
  “在时间上由于这个证据取得是在其后,所以将二者联系起来看也属正常,只是这证据的来源从情理上与它们之间的关系有些不符,”高局长顿了下道,“不过现在冯宜远依旧不承认这一证据,不妨朝此方向探试一下也未尝不可!”
  “如果按此推论也就是说有人在陷害冯宜远,其动机与所里的人事安排有关。”
  “或许是这样的,麦筠之所以做那样的安排,大概其目的也就在这里。”
  “那她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明呢?”
  “因为她听说这一证据来源于顾仲儒的妻子,她见自己的良苦用心并没有取得多少效果,所以也就不再言这失败的一招了。”
  “嗯,”聂枫基本同意高局长的解释,“那现在的问题……”
  “这就不必再问我了,大主意你自己拿,”高局长说着站了起来,“我个人认为既然冯宜远有如此强烈的排斥反应,所以你们一定要将工作做得更细些,现在作案的动机多种多样,而对任何一种情况都是绝对不可掉以轻心的。”
  从高局长的办公室回来,聂枫叫过小屈,“咱俩现在去一趟顾仲儒的家。”
  “去他家?”小屈困意浓浓地打着哈欠,“我不知你去还要干什么?”
  “我也是不放心,如果没什么,回来后我放你两天假,让你睡个够。”
  “啊……”小屈张着嘴用手搓搓脸颊,“这个冯宜远,真他妈的顽固不化,折腾了人一夜不说,还得……”他看了眼聂枫,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他俩驱车来到顾仲儒的家,从外地赶回来的女儿正陪着她母亲呆在家里。
  “大妈,我们来是想再向你了解下顾所长出事那天晚上的一些情况。”进门后,聂枫问顾仲儒的老伴孟怀茹说。
  “你说什么?”孟怀茹侧过耳朵问。由于突然失去顾仲儒的刺激,严重的神经衰弱不仅致使她的心脏功能紊乱,就连听力也下降了许多。
  “问爸爸出事那天晚上的情况。”女儿在她耳边又重复了一遍。
  孟怀茹听清后道,“那天晚上老顾的手机确实响过,只因为我在厕所里并未完全听清,再说通话又十分短暂,他似乎就答应了一声再没说什么,唉,也怨我,”说到此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你们曾来过几次我都没有想起,亏得这次钟毅的提醒,我才有了个印象!”
  “钟毅!”聂枫不由一震。
  “是的,他来家里了解情况时特别问起那天晚上是否有人打进过电话或听到手机的声响后,我看到女儿进厕所去才联想起来,否则……”她露出了歉疚的自责。
  “那天晚上还发生过什么情况没有?”聂枫又问道。
  “没有了,大概是他手机响过约半个小时后,他说所里有点事就出去了,结果至此再也没有回来。”她哽咽着,眼睛涌满悲伤的泪水。
  聂枫默默点着头,忖度瞬间后又问了几个问题。见情况就是如此,说了些安慰的话,便与小屈告辞出来了。
  回来的路上,聂枫坐在车上一句话也不说,两眼直直地凝视着窗外,像尊雕塑般的木然不动。
  “你看,我知道就不会有什么新东西,事就是那么点事,现在她想起来也不晚。”小屈驾着车不以为然地说。
  聂枫依旧没有作声,直到车快要开进局里的院子时,他猛然开口问,“你说钟毅是怎样知道那天晚上的这个电话的?”
  “这……”小屈立时噤口,几秒种过后他才淡淡一笑,“他去进行调查当然也要问问是否有人打过电话这样的事了,我们调查时不也同样问过吗,只是那时侯她没有想起来罢了。”
  “不,我怀疑他是有意这么干的。”聂枫推测道。
  “有意这么干?”小屈难以理喻地摇着头,“这是从何说起?”
  “现在我来向你说个假定,就是假定凶手不是冯宜远,而是钟毅……”
  “别瞎猜了。”小屈截住聂枫的话,“我看你是一夜没睡觉大脑有些糊涂了,竟然会冒出这种怪异的联想!”
  “你听我把话说完,”聂枫继续道,“钟毅杀死顾仲儒,但为了嫁祸于冯宜远,便制造了那个打火机现场,后来他见我们对此有所怀疑,并在文化局的压力下不得不又补充了电话卡这一新的证据。”
  “如果是这祥,他弥补个什么证据不行,为什么会是电话卡,何况他又是怎样将电话卡放到冯宜远家的!”
  “你问得不错,因为任何一个罪犯作案后肯定要千方百计伪造、转移和销毁一切证据,可我们已对现场以及周围搜查了不是一遍,所以他很难拿出一个与冯宜远和顾仲儒两人具有共同联系的任何东西来,如果拿出一个直接放到现场,那不是等于掩耳盗铃,这样就只能有像电话卡这类的东西。假设那天这个电话是他打给顾仲儒的,当然为了保险,他肯定会使用这种IC卡公用电话的,现在,在案发后由于顾仲儒妻子的遗忘,致使这一重要信息被完全漏掉,无疑这就给他创造了一次绝好的机会,于是,他便利用深入每家进行调查的过程,首先唤起孟怀茹的记忆,然后又借机将电话卡放进冯宜远的家里,从而伪造了这一十分合乎逻辑的弥补的证据。”他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推理。
  “那……他的动机又是什么?”
  “为了当上文物所所长!”
  小屈没有立即答话,不住思虑的眼底掠过阵阵疑惑。不知不觉车已开进局里,但两个人谁也没有下车,似乎失去时空感样的专注与投入。
  “或许你说的这种动机可以存在,而且弥补证据的行为也能够实现,但是……”小屈终于打破沉默,“案发后我们曾对所里的每一个人都进行过调查,钟毅可是有非常明确的不在现场的证明,这又该如何解释?”
  “……”聂枫一时无言以对,半晌才张开嘴,“是啊,这究竟该又是怎样的一种关系呢!”
  “一种不成立的关系,”小屈否定道,“让我说,我们还是以事实为依据吧!”
  聂枫没再说话,慢慢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天空有些发暗,仿佛像要下雨的样子,灰蒙蒙的给人种压抑感。
  
  四
  
  根据电话卡这一弥补的证据,为了证实自己的推理,聂枫力排众议,展开了对钟毅的调查。然而几天时间过去,任凭他如何努力,却并没有得到一丝收获。因为案发那天,钟毅晚上九点至十一点始终都在这一住宅小区的文化站与邢琪俊下棋,中间虽出去过十几分钟,但很快就又回来,不具备作案时间。由于从这里到案发现场就是开车去也得二十多分钟,来回约五十分钟,在他出去的这段时间内要将顾仲儒杀死并扔到水塘中,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何况还有打电话约顾仲儒出来等所用的时间,就更是没有了作案的余地。再说从动机分析,所长死了总是要有人取代这一位置的,不能说想当所长者或继任者有可能就是杀所长的凶手?所以就整体而言,作案动机并非过硬,而被怀疑对象又有无懈可击的不在现场证明,所有的这一切究竟说明了什么,聂枫心里是再清楚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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