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武林奇人杨忠
作者：邢 可
一
胶东人喜欢练武，杨庄更是练武成风，男女老少都练武，拳房里到深夜仍然灯光通明，练武的人迟迟不散。因此，杨庄的武林高手一抓一大把，杨忠就是其中之一。
杨忠出生于殷实之家，祖祖辈辈是勤劳的农民。杨忠爹从他爷爷手里接过几十亩地，勤耕细作，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不缺吃，不少穿，几乎是杨庄的首富。杨忠从小迷恋武术，枪刀剑戟棍棒鞭，十八班武艺啥都练。但他最出色的是气功、轻功和一条长鞭。他天资聪慧，人又勤奋，练到十八岁，同辈人中已无对手了。杨忠的长鞭特别精到，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有人专门考过他，一溜点上十支蜡烛，叫杨忠站在十步之外，挥鞭灭烛。杨忠站到一排蜡烛的对面，凝神运功，啪啪啪，连挥十鞭，十支燃着的蜡烛便依次灭掉。考他的人上前一一检查，只见那鞭梢连挨都没有挨着点燃的蜡烛头，而是靠鞭梢带出的一股气流把蜡烛扇灭的。这功夫真是了得，近一点，会把蜡烛打掉，远一点，则扇不灭燃着的蜡头。如此，杨忠的鞭功可见一斑，达到了意到鞭到，指哪儿打哪儿的程度。
杨忠兄弟三人，他排行老二，上有兄，下有弟，他干不干活，也不差啥。他爹不管他，哥哥和弟弟更不管他。杨忠不光迷恋武术，从小还酷爱赶大车，这可能与他练鞭功有关。那时候的所谓大车，都是木头做轱轳，外面包层铁皮，滚动起来，又沉重又响，咕噜咕噜老远就能听到。大车由两头骡子拉，一头拉套，一头驾辕，赚钱多少杨忠也不计较，图的是逍遥自在，心里痛快。
喜欢赶大车的杨忠，特别喜欢骡子，无论多刁钻难使的骡子，一到他手里就驯得服服帖贴，像头绵羊。骡子是马与驴所生，属杂交货。杂交出好货，骡子特别有力气，比马的力都大，更不用说驴了。但骡子只会干活，没有生育能力，不能繁殖后代。在农村，骂谁是骡子，就是骂他性无能，绝后。杨忠身高一米八，肩宽腰圆臀大腿粗，两只胳膊更是粗壮有力。据说他十七岁那年，为了一点小事跟哥哥吵起来。他哥恼了，上前要打他。他也恼了，把眼一瞪，一手抓住他哥的左胳膊，一手抓住左腿，用力一举，硬是把二百来斤重的哥哥举过头顶。他哥拼命挣扎，他就不松手。他哥吓坏了，只好给他说好话，他才把他哥扔到门口的粪堆上了事。从那以后，他哥再也不敢惹他了。
就在那次与他哥打架不久，杨忠听说邻村有一头骡子，见谁咬谁，一连三天拴在树上没人敢去解缰绳，连主人也不敢靠近。主人没法，就说要卖，给钱就卖。杨忠听说了后，在一个大热天的中午跑去了。到村头一看，果然有一头骡子拴在树下，周围很多人在看，谁也不敢近前，主人也只能老远扔点草喂它。杨忠一见那骡子，心里就喜欢上了。他上前想摸摸，还没到跟前，那骡就“咴”一声大叫，后腿站立，前腿腾空，向他扑过来。杨忠一看，忙后退一步，同时一侧身，挥起右拳，砸到骡子左前背上，那骡子一下扑倒在地，不敢动弹。杨忠又走上前，扯着笼头把骡子拉起来。那骡子站起来之后，打两个响鼻之后，一动不动地站着，任凭杨忠在身上抚摸。周围的人惊呆了，纷纷称赞杨忠了不起。杨忠轻轻拍拍骡子的脊背，摸摸鬃毛，骡子像绵羊一样老实听话。杨忠非常高兴，最后仅以买头小毛驴的价钱把骡子买走了。后来，那骡子为杨忠驾辕，不仅听话，力气也大，杨忠特别喜欢它。
那年秋天，杨忠他爹让他和哥哥上山运柴火。所谓柴火，就是把山上砍的松枝、割的杂草晒干之后，运回家烧火做饭用。他哥牵着他家原有的那头骡子，他牵的是新买的那头。到了山上，他哥有意想耍他，对他说，咱俩各管各的，谁也不用谁帮。他看他哥一眼，没吭气。他哥也是身强力壮的人，想看他的笑话。因为运柴火，先要绑驮子，然后再把驮子放到骡子的鞍背上，让骡子驮回家。那驮子像一个弓形的桥，把柴火用绳子捆在两边，捆好之后，大都是两个人抬到骡子鞍背上，也有的是一个人拱到驮子底下扛起来，然后再放到骡子鞍背上。这不仅是一个力气活，还要有技巧，否则不但扛不起来，就是扛起来也放不到骡子背上。杨忠他哥说各管各的，就是各自捆好，然后各自扛起来再放到骡子鞍背上。他以为杨忠干不了这活儿，想难为难为他。杨忠也不吭气，只管捆，捆好之后，杨忠自己拱到驮子底下把驮子扛起来，然后走到他那头骡子跟前，往骡子鞍背上放。杨忠侧着身子，把驮子的一边轻轻放到骡子鞍背上，然后一侧身，想让整个驮子正好落到骡子鞍背上的鞍槽里，就算稳妥了。可就在这时，那头骡子被压得一下趴到地上起不来了。
杨忠一看不好，赶快把驮子掀到一边，把骡子拉起来。他估计可能是捆得太多了，就把捆好的驮子重新打开，两边都拿掉一些，再捆好，又扛起往骡子鞍背上放，这次因为轻了许多，骡子没有被压倒。
回家过秤的时候，他哥那一驮，不足四百斤，杨忠那一驮，六百多斤。他哥一看，心里一惊，心想，他要是不拿掉那些，足有七八百斤，难怪把骡子都压趴在地上。
杨忠不光力气大，从小还活泼好动。有一次跟着他爹和哥哥上山打柴，突然，一只兔子从草丛里窜出来，杨忠一见，撒腿就撵。兔子后腿长，前腿短，上坡跑的快，杨忠撵了两个山头，也没撵上。但那兔子也甩不掉他，始终相距十几步远，杨忠仍然紧追不舍。后来，兔子跑到一个较为平坦的山坡，失去了优势，杨忠一咬牙，噌噌几步撵上去。聪明的杨忠没有弯腰去提兔子，那样的话，他一弯腰的功夫，兔子就会跑远。他飞起一脚，把兔子踢到空中一丈多高，等兔子落地要跑时，他再飞起一脚，又把兔子踢到空中一丈多高。如此反复，没用几下，那兔子便跑不动了。这时，杨忠才上去按住兔子，用绳子拴好，提着回到他爹和哥哥身边。他爹和哥哥一看，他空手捉住个二三斤重的兔子，都吃惊地瞪大眼睛。
别看杨忠武艺好，力气大，人却很善良，心眼好，对人也厚道，从不欺负人。他和王金贵结伴赶大车，对王金贵像亲兄弟。王金贵也是个老实人，全靠赶大车赚钱养家糊口，不像杨忠，多半是为了玩。王金贵见杨忠人好，又有一身武功，愿意与他结伴而行，这样安全，心里踏实。
王金贵三十多岁，比杨忠大，有老婆孩子。杨忠称他王大哥，对他很尊重，但实际上，遇事大都由他作主，王金贵只是跟着他走。
赶大车讲究一条好鞭子，那鞭子不仅质量好，上面还有配饰，装有红色的流苏。杨忠的鞭功好，鞭子更讲究，与众不同。他那条鞭子甩起来，响声特别清脆。杨忠还喜欢逗王金贵，也是为了解除路上的寂寞。他高兴起来，就对王金贵说，王大哥，把你的鞭借我甩几下。王金贵就笑，把自己的鞭子递给他。杨忠接过鞭子，一抡胳膊，“啪啪”几鞭子，说声好鞭子，然后倒过鞭杆，暗运功力，轻轻往路上一插，那鞭子就被插进硬的路面里小半截。杨忠调皮地对王金贵笑笑说，王大哥，你的鞭子钻进地里去了。王金贵知道杨忠是故意逗他，也不恼，跳下车，撅着屁股吭哧吭哧拔，好一会儿才拔出，对杨忠笑笑，二人继续赶路。
杨忠家富裕，吃穿不愁，赶大车也不为挣钱。杨忠知道王金贵家孩子多，日子过得紧巴，有意接济他。但杨忠不明说，怕王金贵不好意思要，或伤了他的自尊心。杨忠有杨忠的办法。他经常从兜里掏出十几枚铜钱，对王金贵说，王大哥，我这钱给你，要不要？王金贵笑笑说，那是你的钱，我不要。杨忠说，那好吧，你不要拉倒，我给土地爷。杨忠说着，暗运功力，胳膊一抡，“啪”一声，十几枚铜钱便砸进路面半尺深。杨忠笑着对王金贵说，王大哥，你真的不要，土地爷可要收走了。王金贵哪里肯放过，他跳下车蹲下去挖，好一会儿才把十几枚铜钱挖出来。这时，大车已跑出一里多路，王金贵再颠儿颠儿撵上去，对杨忠笑笑说，你真是个好人。杨忠看着他，光笑不说话，二人不是兄弟，胜似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