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武林奇人杨忠
作者：邢 可
这时候，被救的李小英一头扎进杨忠怀里，死死地抱着他，久久不肯松手。杨忠也不舍得推开她。在他心里，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两个人就这么在路上站着。李小英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浑身颤抖，无声的泪水不住地往下流。杨忠虽然不抖，却感到浑身燥热，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过去了好长时间，还是杨忠先清醒过来，拍拍李小英的肩膀说，好了，别怕，日本鬼子早跑远了。李小英松开杨忠，仰脸看看他，突然又紧紧抱住他，把脸和身子紧贴在杨忠身上。
好了好了，别小孩子气。杨忠一面说，一面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轻轻地推她。
杨忠哥，谢谢你救了我……我真想死在你怀里。李小英喃喃道。
瞎说!好了，快回家吧，你爹妈肯定在为你担心。杨忠说。
那你得答应娶我。李小英撒娇说。
好好，我娶你，我立马娶你，你赶快回去问问你爹妈愿意不愿意。杨忠逗她说。
你坏!李小英说着，小拳头在杨忠胸前捶了几下。
李小英被抓走之后，她妈妈一直号啕大哭，谁也劝不住。她爹虽然没哭，却一直不说话，蹲在一边一口接一口地吸烟。大家正在七嘴八舌地商量着怎样去救回李小英的时候，杨忠的大车进村了。李小英不等杨忠的大车停稳，就从车上跳下来，跑着喊爹叫妈。她爹一看女儿回来了，从嘴里拔出烟锅，腾地站起来。她妈听到叫声，立即停住哭泣，看见女儿跑过来，忙搂住女儿说，孩子，你真的回来了，我不是做梦吧？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李小英忙说，妈，是杨忠哥救了我，那几个日本鬼子被杨忠哥几鞭子就打跑了。
全村人都为李小英高兴，都夸杨忠了不起。但谁也不知道李小英曾紧紧抱着杨忠不松手的那一幕。
四
日本小队长吃了大亏，回去如实向中队长作了汇报。中队长听后，气得哇哇直叫，不顾他们三个独眼龙的疼痛，一人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子。他最后决定，要在杨庄附近修一个碉堡，专门对付杨庄的老百姓和监视游击队侦察员的活动。
没过几天，碉堡就修好了，还是那个瞎了一只眼的小队长，带着十二三个日本鬼子驻守在里面。他们经常以搜查八路军游击队为名，到附近的村庄里扫荡，烧杀抢掠，强奸妇女，干尽了坏事。
杨忠气红了眼，在跟游击队接头的时候问，怎么办？游击队长却反问他，你说怎么办？拔掉它！杨忠坚决地说。日本鬼子戒备森严，根本到不了跟前，怎么拔？游击队长问。
杨忠想了想说，我有办法。游击队长看他一眼问，你有什么办法？有什么要求？杨忠说，给我一颗手榴弹就行了，其它什么都不要。
游击队长怀疑地看着他，从腰间摘下一颗手榴弹，递到他手里。
一天夜里，天阴得很厚，十步之外就看不见人影。杨忠带着那颗手榴弹和他的鞭子，在过了半夜的时候，偷偷向碉堡摸过去。那正是深秋的时候，下半夜天气很冷，在碉堡外面站岗的哨兵，又困又冷，用胳膊抱着枪，蹲在碉堡口旁边的墙根上，好像在打瞌睡。
杨忠的轻功好，走路像在空中飘，没有一点声音。他弯着腰摸到离碉堡十几步远的时候，日本的哨兵连一点反应都没有。杨忠又往前挪了几步，估计他的鞭子可以够到了，就停住步，运运气，对准那个日本哨兵，猛一挥鞭，鞭梢正好缠到哨兵的脖子上。杨忠用力一拉，勒紧他的脖子，没多大一会儿，那家伙就一声不吭地倒下去了。
杨忠确定他死了之后，先收了他的枪，然后把头伸进碉堡口往里看。碉堡口有个小门，小门关着。杨忠从门缝里看看，碉堡中间有个台子，台子上放着一个亮着的马灯，十几个日本鬼子都在台子四周垒起的土炕上睡觉，有的在打鼾，有的嘴里还嘟嘟囔囔说梦话，但听不清说的什么。杨忠想，如果就这样把手榴弹扔进去，他们都在躺着，肯定炸不死几个。只有让他们都站起来，手榴弹爆炸后，弹片是从下斜着往上飞的，才能多炸死几个。想到这里，杨忠一脚把小门踢开，同时大喊一声，游击队来了!正睡觉的日本鬼子，非常警醒，本来就没脱衣服，一听说游击队来了，忽地爬起来，抓起枪就要往外冲。就在这时候，杨忠大喊一声不许动，同时把拉过弦即将爆炸的手榴弹扔进去。没等日本鬼子弄清是怎么回事，手榴弹就爆炸了。轰隆一声，日本鬼子炸死了大半，灯也炸灭了。火光过后，没炸死的日本鬼子拼命往外跑，杨忠运用他的劈山神掌功，照准日本鬼子的后脖梗，出来一个劈死一个，直到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了，他才离开。
第二天，老百姓果然到处传扬说，游击队真了不起，夜里把日本鬼子的碉堡给端了。杨忠听了，也不吭声，只在心里乐。
五
碉堡被炸之后，日本中队长气坏了，他不知从哪儿调来一个伪军中队，百十号人，驻扎到杨庄的学校里，每天到各村去巡逻，抢东西，做尽了坏事。老百姓气得咬牙切齿，却是干生气没办法。
八路军游击队经过研究，决定拔掉这个伪军的据点。但他们有那么多人，武器也比较精良，很不好办，弄不好一是会打草惊蛇，二是可能吃亏。游击队长指示杨忠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掌握他们的活动规律，寻找有利时机，一有机会，就把它拔掉。杨忠也顾不上去赶大车了，每天都在暗中监视伪军中队的行动，寻找下手的机会。
一天，杨忠发现伪军士兵在大量采购食品，他感到奇怪，经过侧面了解，原来是伪军中队长那天过生日。杨忠立即去给游击队报信，建议利用伪军中队长过生日的机会，消灭这股伪军。游击队长很重视杨忠的建议，立即策划战斗方案，作好战斗准备，晚上给伪军来个措手不及，出奇制胜。
伪军中队长的祝寿搞得很隆重，天还不黑，生日晚宴就开始了。由于准备充分，食物丰盛，肉菜酒都很多，中队长让全体官兵敞开吃喝。官兵们为了讨好中队长，轮流向他敬酒。中队长很快就喝得酩酊大醉，躺到炕上呼呼大睡。
中队长一睡下，官兵们就像没王的蜜蜂，猜拳行令闹翻天，一个个喝得东倒西歪，鬼哭狼嚎，还有的已经趴下起不来了。整个部队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这在这时候，游击队冲过来，把整个伪军中队团团围住，只听枪声大作，手榴弹轰鸣，打得伪军晕头转向，连东南西北都找不到了，有的竟然互相开枪，乱打一气。前后不到一袋烟的功夫，那个伪军的中队就几乎全军覆没。伪军中队长在五个人的保护下，冲出包围圈，突围逃走，其他人全被消灭。
事后不久，逃出去的中队长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说这次的惨败是杨忠给游击队报的信。中队长气得咬牙切齿，发誓不抓住杨忠，死不瞑目。
一天夜里，中队长带着新改编的中队，突然去杨庄包围了杨忠家。杨忠一看就知道这是冲他来的。外面的人太多，要想冲出去是不可能了，惟一的办法是从房顶上逃走。杨忠运足功力，一跺脚蹦上房梁，从屋顶上撞开一个洞窜出去，想顺着屋顶逃走。哪知狡猾的伪军中队长早有准备，令人埋伏在房顶上。杨忠冲出屋顶，没跑几步，就被埋伏的人开枪把腿打伤。
杨忠被带回伪军的新据点，无论怎么威胁利诱和折磨，他死不承认自己和八路军游击队有来往，不知道游击队在哪里，更不承认炸碉堡和包围伪军据点与他有关。伪军中队长见审问不出任何东西，实在没法了，就决定把杨忠枪毙。
那是一个初春的上午，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阳光照在脸上，暖融融的。伪军中队长亲自带着十几个伪军，把杨忠押到大河边上，要在那儿行刑。练武的人耳灵眼尖动作快，杨忠不眨眼地盯着行刑的刽子手，他一扣扳机，杨忠就躲。刽子手连开三枪，杨忠连躲三枪，一枪也没打中，连皮毛都没伤一点，倒把刽子手吓得不敢再打了。伪军中队长知道杨忠武艺高强，不好对付，就决定采取另一种办法。他令人把杨忠押回去，在河边挖一个直径两丈、深一丈的大坑，要把杨忠活埋在里面。
大坑当天下午就挖好了。第二天，把杨忠押去要活埋的时候，坑内已积满了水，无法活埋。伪军中队长就吩咐部下，将杨忠五花大绑，再绑上一块石板，然后扔进水里，想把杨忠淹死。杨忠暗运功力，被扔进水里之后，竟然不沉底，那水只淹到他的胸部，胸部以上全露出水面。伪军中队长一看，恼羞成怒，命令部下用石块砸，想把杨忠砸死、砸沉。杨忠又暗运功力，那些像雨点一样砸到他身上的石块，像砸在棉花上一样，一点也伤不着他。伪军中队长更加气恼，命令他的部下日夜看守，想把杨忠困死在水中。他冷笑一声发狠地说，我看你在水里能熬多久。然后，留下两人站岗，其他人全部撤走。
游击队得到消息，当天夜里就去救杨忠。那天夜里天阴，既无月亮，也无星星。游击队趁黑摸到河边，先把两个站岗的哨兵干掉，然后大声喊，杨忠，我们来救你了。杨忠一听有人来救他，便暗运功力，首先把全身的绳子崩断，然后猛一纵身，从水里跳到岸上，跟游击队员一起逃走了。
游击队为了安全，连夜把杨忠送到当地八路军总部。
六
日本鬼子终于投降了。
日本投降后，八路军改为解放军。杨忠在解放军培训队里学习了一段时间，被派到一个侦察连当班长。
杨忠因为有武功的优势，在部队多次立功，不到两年就当上了连长。他的积极性更高，劲头更足，每次交给的任务，都能圆满完成。打仗的时候，他也总是冲在最前面，从不怕死。
后来杨忠复员回到了家乡。文革期间，杨忠因为出身问题，成了“革命”的对象。但他一身的武艺，全乡的造反派都拿他没办法，就联合县里的造反派，带着武器到杨庄去揪斗他。杨忠也豁出去了，把他多年不用的鞭子又找出来，往村头一站，像半截铁塔竖在那里。很多人都听说过他鞭打日本鬼子的故事，没有人敢上前揪他。最后，县里来的造反派下令开枪，可怜的杨忠终于被乱枪打死了。
粉碎“四人帮”之后，政府彻底为杨忠平反，并追认他为反“四人帮”的英雄，追认为烈士。
王金贵到现在还活着，已经九十多岁了，但耳不聋，眼不花，说话思路清晰，底气很足。前两年我去采访他的时候，他一再对我说，我想念杨忠老弟，那可真是个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