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4期
根在洪洞
作者:王增夫
没想到二十年后,由她主事,真在怀庆府开了一家大药材行,名叫槐茂祥。开张时牛铃可风光啦,摆了六大桌宴请宾客,她居然一桌一桌与客人干杯,豪饮不醉,实在令人吃惊。后来她生意做得十分红火,一是洪洞人捧场,洪洞移民种的药材都来她这儿卖;二是牛铃人厚道,信誉好,湖广客商都来她这儿买。
她成了掌柜,我成了管家,我不习惯场面上的事,后来专门在家带孩子。秋天,满地菊花,苦香醉人,我带着孙子们在田间捉麻雀,领着他们唱儿歌:“问我祖先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祖先故居叫什么?大槐树下老鸹窝……”
突然,孙子们喊着“奶奶”向地头跑去。我抬头一看,牛铃骑着一头小驴,手里抱着两匣点心,正在那里微笑……
我停了片刻,回了一下神,从五百年前跳回来,还原女腔说:先祖张书贵写的《迁怀纪事》就到这里。
众人热烈鼓掌。
我问爷爷:“小时候你教我是‘祖先故居叫什么?大槐树下喜鹊窝。’怎么和《迁怀纪事》上说的不一样?”爷爷认真解释:“年代久远,说法很多,除这两个说法以外,还有说‘凤凰窝、’‘老鹳窝’的,我觉得凤凰窝不可能,老鹳是吃小鱼的候鸟,有季节性,老鸹不吉利,就选择了喜鹊窝。”爷爷的解释,引起了我的讨论兴趣:“如果这么说,我就要替老鸹恢复名誉,老鸹者乌鸦也,优点甚多:第一,乌鸦是益鸟,吃害虫;第二,乌鸦很聪明,会用树枝把小虫从洞子里捅出来;第三,乌鸦是‘孝鸟’,古有‘乌鸦反哺’的故事,讲的是雏乌长大以后衔食反哺老乌,比喻儿女对父母长辈的孝顺之情。人们不喜欢老鸹,实在冤枉了它。”
爷爷很痛快:“你说得对,我赞成,以后就叫‘大槐树下老鸹窝’吧。”
晚上,怀广爷爷请我们吃饭,除了我们村的张村长以外,苗庄的苗村长,牛庄的牛村长也都前来作陪。我一见牛村长就问:“打锅不打锅?”他愣住了,我赶紧说明:“我母亲家姓牛,是从洪洞迁到河南光州固始县的,不久随郑成功到了福建,继而到了台湾,后移居美国。”
牛村长顿时恍然大悟,一面说:“打锅打锅。”一面伸过手来和我握手。我一面说着“一家人”,一面扑上去和他拥抱在一起。他很不好意思,躲闪着,但扯也扯不开。众人拍手大笑,都说“一家人,真是一家人,指不定就是老二家那一支。”
我转过脸来问苗村长:“还搬家不搬家?”苗村长很幽默:“现在不是搬家问题,世界经济大循环,我们是坐着飞机围着地球转。回头你到我们的工业园区看看,我们正在研究中药材的深加工、提纯、量化等等,特别是菊花,有望成为一种流行保健饮料。”他的话引起我很大兴趣:“中药在美国叫华药,日渐引起人们关注,市场看好。我一定去参观学习。”
不张村村长故意装作不高兴的样子:“苗、牛两村人丁兴旺,财大气粗,五百多年了,我们不张嘴长不大,和你们两村比,我们还是个小村。”牛、苗俩村长双手给他作揖:“我们可不敢小看你们村,没有你们,我们俩村就不得安宁。”
苗村长说:“我们园区的总经理还是你们村人。你们村自古以来人才济济,清朝末年出了个翰林,只供孩子出国留学,从不置庄买地,他有一句名言:‘儿女有能耐置它有何用?儿女无能耐置它有何用?’我们代代相传,受益匪浅。”他指指我,“这不,眼看又要出一个世界市场顾问。”
我笑笑,赶紧打岔:“我这次最大的收获是对先祖有了感性的认识,建立了感情,用两句话说,可以叫作:‘以往我曾几时思故里,如今我更难忘仰高槐。’说实话,我现在也有了寻根祭祖的积极性。”我回头问爷爷:“我们什么时间去洪洞?”
爷爷哈哈大笑,爽朗地说:“明天就去。”
我从来没有见过爷爷这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