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药店
作者:晓 苏
田必东和伞儿于是收拾了一下,空着肚子朝村街上赶。老格背着手走在前面。田必东和伞儿跟在后面。老格再没有说什么,甚至头也不回。田必东和伞儿看见老格背在后面的两只手很有节奏地动弹着。
他们没走多久就走到了村街上。他们又很快赶到了村委会门口。
“啊!”田必东和伞儿一到村委会门口就同时惊叫了声。
他们一眼看见了陈皮。
“快进来吧。”夏所长朝他们挥了挥手。
田必东和伞儿迷迷糊糊地走进去。他们都感到腿子发软。夏所长朝放在墙边的一条空板凳指了一下,田必东和伞儿便在空板凳上并排坐下来。
老格也进门了。他在夏所长身边坐下。
村委会的空气顿时变得十分紧张。
夏所长把他坐的椅子扭动了一下,面对田必东和伞儿。他先咳了一声。
“田必东,”夏所长推了推头上的大盖帽说,“有人揭发你们夫妻给陈皮设了圈套。”
“什么?”田必东立刻从板凳上弹起来。
“你们是事先商量好要捆陈皮的,是吗?”夏所长问。
“胡说!”田必东跳了一下。
“是的!”老格站起来了,“那天中午我亲眼看见他们俩朝药店里赶,田必东手里拿着一根尼龙绳子。他们夫妻俩是有预谋的。他们想把陈皮搞进牢里去。”
站在屋中央的陈皮这时把头仰了一下。他出了一口长气。
田必东顿时有些慌急。他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他鼓着两只乌黑的眼珠瞪着老格。
“是这样么?”夏所长板着面孔说,“你要说真话!”
田必东没作声。他仍然鼓着乌黑的眼珠瞪着老格。他的眼珠像要爆炸一样。
“老格,我跟你拼啦——”田必东猛然号叫了一声,张开双手扑向老格。
田必东把老格推倒在地上。他们很快抱成一团在地上翻滚。屋里灰尘四起。
夏所长站起来了。他从腰里抽出了枪。
“住手!”他吼了一声。他用枪对准田必东。
“妈呀!”伞儿尖叫了一声。
田必东松开了老格。他慢吞吞地站起来。老格也站起来了。他们像两只灰老鼠。
陈皮又把头仰了一下,又出了一口长气。
“咳!”夏所长使劲咳了一声,随即把枪插进腰里。
“事情已很清楚。”夏所长说,“陈皮强奸妇女本来是要坐牢的。但是田必东和伞儿事先设了圈套,并且引诱陈皮就范,然后用早已准备好的尼龙绳子将其捆获。因而就必须减轻对陈皮的处理。根据村长的建议,考虑到陈皮在村里有一技之长,又是独一无二的中医,生疮害病者少不了他。于是我们暂不抓他,把他交给村里,由村里对他监督改造。”
夏所长宣布完毕,田必东突然踉跄了几下。他退靠在墙壁上目瞪口呆。
陈皮立刻激动起来。他一步冲到老格面前,紧紧握住了老格的手。
“村长!”陈皮热泪盈眶。
十三
后来的事情十分偶然。
夏天,田必东到县城里去了一趟。他听说母鸡在县城那地方卖得很贵,就拎了十只母鸡上了县城。那时候他已不想陈皮的事了。他觉得陈皮有村长保护,是把他弄不到牢里去的。胳膊拗不过大腿。他想。村长是他妈的一条大腿。他于是把心思转过来做些小本生意。那天田必东是大清早坐班车上的县城。母鸡在县城的确卖得很贵而且十分抢手。田必东在县城一下车就卖出了十只母鸡。然后他就坐晚班车回家。田必东没想到他会在班车上碰到老格的女儿春笋。
田必东开始没认出春笋。他上车时,看见靠窗的一个座位上坐着一个穿连衣裙的姑娘,披着两肩黑森森的长发,嘴唇染得红兮兮的,认为是个城市姑娘,还想这个城市姑娘怎么坐上了开往乡村的班车。正这么想着,姑娘发现了田必东。姑娘接着喊了一声。
“田必东。”姑娘显得有些兴奋。
田必东一愣。他没作声。他张大眼睛看着姑娘。这城市姑娘怎么认识我这个乡巴佬?田必东在心里琢磨。
春笋接着又给田必东笑了一下,说:“你不认得我了?我是春笋。”
“春笋?”田必东立刻想起了老格的女儿。
“我学完裁缝回家哩。”春笋说。
田必东又认真地看了春笋一会儿,终于看出了他印象中春笋的影子。
“嗨,你变得我一点儿都认不出来了。”田必东说。
然后班车就开动了。田必东坐在春笋后面一排。车子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奔跑着。车簸得厉害,田必东发现春笋被颠得一上一下,头发胡乱飘动。没过多久,春笋就双手趴在前排的靠背上了。她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怎么啦,春笋?”田必东拍拍春笋的背。
“我晕车。”春笋小声说。
“没喝晕车药?”
“喝晕车药也没用。”春笋头也不抬地说,“春天我上城时喝了晕车药,结果还是晕了车,车到县城时我已人事不省,是司机和售票员把我抬下去的。”
“哦!”田必东说。
车颠得越发厉害。车上的人像跳舞一样。有几个女人已开始呕吐了。春笋没吐。她一直趴在那里没抬头。
“你怎么样?”田必东问。
春笋没答腔。她埋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死人一样。
“你怎么样,春笋?”田必东又问。
“她已晕过去了。”坐在春笋旁的人说。
“怎么晕得这么厉害?”田必东说。
“有人晕车就这么厉害,一不吐,二不疼,只是像喝醉了酒不省人事。”春笋旁边的那个人回头说。
“怪事!”田必东感叹道。
天麻黑时,班车开到了村街上。这时的路边店已灯火通明。班车在一个地方停下来。
“有人下车吗?”司机喊了一声。
田必东立刻起身往车门外走。走到车门时,他回头看了春笋一眼,春笋还埋在那里一动没动。
“下车了,春笋。”田必东大声喊道。
春笋仍然没动。
田必东犹豫了一会儿,便走回去抱起了春笋。春笋浑身软绵绵的,真像一个死人。
“晕得真狠!”田必东说。他把春笋抱下了班车。
村街上已布满夜色。田必东双手抱着春笋在街边站了一会儿。他无意之中朝村街东头看了一眼。他看见了药店。
“陈皮!”田必东顿时心里一动,猛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我非把他弄进牢里去不可!”田必东自言自语地说。他感到他得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田必东很快把春笋抱到了药店门口。春笋仍然昏迷着。她昏迷着更像一个城市姑娘。
“陈医生。”田必东对着药店高叫了一声。
他没等陈皮回答就进了门。他有些迫不及待。他径直把春笋抱到了陈皮的睡房。
陈皮独自在睡房里喝药酒,正喝得两眼发红。
田必东一进去就把春笋放在陈皮床上。
“请你救救我表妹。”田必东急切地说。
陈皮放下酒杯朝床上扫了一眼,他看见了一个美丽的姑娘。他两眼顿时胀大了一圈。但他很快把眼睛从春笋身上拖开了,他又抓过了酒杯。
“把她抱走!”陈皮冷冷地说。
“你救救她。她坐长途汽车到我家玩,晕了车,你给她打一针。”田必东真诚地说。
“抱走!”陈皮说。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用枸杞子豆泡制的药酒。
“你看你,”田必东说,“你是医生哩,怎么能见死不救?”
“我不敢给你表妹打针,我怕你又要送我去坐牢!”陈皮斜了田必东一眼。
田必东愣了一忽儿,忽然眼睛一亮。
“陈医生。”田必东抓住陈皮一条膀子,“你就别提从前的事了,我田必东有眼不识泰山。现在我明白了,你陈医生是任何人都搞不倒的。求你给我表妹打一针吧。如果陈医生愿意,我让我表妹在你这儿过一夜。”
陈皮的头迅猛地拧了过来。两颗眼珠子闪闪发亮。
“真话?”陈皮舔着舌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