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药店

作者:晓 苏




  陈皮笑容可掬地走到了老格面前,伸手从衣袋里掏出了一沓钱:“我最近生意还不错,赚了一点儿钱,特送五百块来孝敬村长。”
  老格像弹簧一样从门槛上一下子站了起来,顿时激动无比,眼巴巴地望着那沓钱,双手颤着不敢接。
  “收下吧!”陈皮抓起老格一只手,将钱拍在老格手心里。
  春笋和村长老婆同时跑到了陈皮身边。她们像两只快要生蛋的母鸡。
  “陈医生!”村长老婆先动情地叫了一声。
  “你雪中送炭哩!”春笋接着说了一个成语。
  “陈皮!”老格紧接着在陈皮肩上打了一拳,“你真是雪中送炭,春笋要去县城学裁缝,正差五百块学费哩!”
  陈皮暗自得意。他想这钱送得真巧。他于是尽情地笑了,脸盘子笑得像一朵花。
  “好!”陈皮转身摸摸春笋的头说,“祝你学成一个服装大师。”
  老格热情地把陈皮拥进了屋。村长老婆很快端上了一杯浓茶。她很殷勤,递了茶站在陈皮面前半天不走,趁机说了一大串话。
  “陈医生真是个好人!”村长老婆说,“如今还有谁认得老格这个村长?当年没分田时,哪个不认得他?几乎每天都有人送这送那。可田一分,谁也不认得村长了,逢年过节也没人来这儿看一眼。只有你陈医生是个好人!”
  陈皮暗喜。他惬意地喝了一口茶,然后抿抿嘴唇,吐出一片茶叶。然后开始说话。
  “村长毕竟是村长嘛!”陈皮说。
  “一个村子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没有村长!”他说。他晃着头。
  “人活在世上,谁能不碰上一些麻烦事?碰上麻烦事就得找领导解决。在村子里,村长就是领导。我们不能在碰到麻烦事的时候就想到领导,没碰到麻烦事的时候就把领导忘得一干二净!”他说得唾沫横飞。他又喝了一口茶。
  村长老格认真地听着陈皮的话。他是个精明人,似乎听出陈皮将会碰上什么麻烦事。
  “陈医生,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村长老格斜着眼睛问。
  “暂时还没有,但将来肯定会有的。但我总不能等到遇上了麻烦事再来找村长吧?那时候来找就太晚了!”陈皮红着脸说。
  “你想得真周到!”村长老格说,“好吧,有了什么麻烦事就来找我吧。”不过,老格没想到陈皮会强奸伞儿。直到田必东和伞儿找老格解决时,老格才恍然大悟。
  
  三
  
  田必东和伞儿住在村中央那座高耸的土包上。土包上长着三棵老柳树,他们的房屋就掩映在老柳树下面。田必东是天将落黑时从田里回家的。他一进门,伞儿就张着双臂扑上来抱住了他。
  “陈皮强奸了我!”伞儿开口就这么说。
  田必东顿时产生了一种做梦的感觉。人在关键的时候往往会产生一种做梦的感觉。他愣愣地望着伞儿,一动不动。
  “陈皮强奸了我!”伞儿又说了一遍。她把田必东抱得更紧。
  田必东还处在梦境中。他仍然一动不动。
  伞儿急了。她张嘴在田必东的脖子上咬了一口,给咬出了一圈血印。
  “狗!”田必东叫了一声。他感到他脖子那里疼痛难忍。他终于从梦境中醒悟过来。
  “你刚才说什么?”田必东圆睁双眼问。
  “陈皮强奸了我。”伞儿哭起来了,“我去找他看牙病,他说给我摸腿脉。他一摸就摸到我那地方去了。就这么强奸了我!呜呜呜。”
  田必东感到他的双腿开始发软。他一下子瘫在地上了。不过,他的腿子很快又硬起来。他从地上弹起来,穷凶极恶地抱住了伞儿。“你为什么要让他摸腿脉?”他张开大嘴问,舌头像蛇芯子那么一伸一缩。
  “他说是祖传秘方,我就信了。”伞儿说。
  “流氓!”田必东骂了一句。
  “我一点儿也没想到他会强奸我,呜呜。”伞儿的泪越流越欢。
  “你怎么不反抗?”田必东又问,嘴巴张得更大,像一只土碗。
  “我两天没吃饭,哪里有一点儿劲?再说陈皮像一座山,他一压下来我就像死了一样!呜呜。”
  “流氓!”田必东又这么骂了一句。
  夜幕已经彻底降下来。村子里到处亮起了昏黄的灯光。田必东突然松开了伞儿,转身冲向门口。他一耸身站在了门槛上。
  远处有一带密集的灯火。那就是国道上的村街。田必东一眼看见了那条村街。
  “陈皮——”田必东对着村街大喊了一声。
  “我要让你去坐牢——”他接着喊。
  那时候有风。田必东听见他的喊声被风吹出去老远老远……
  后来,田必东就拉着伞儿从他们居住的山包上冲下来,直奔村长老格家。
  老格正在和他老婆忙着给春笋收拾提包。老格站在提包前,双手牵着包带,让老婆把一些行李往包里装。村长老婆像一只老鼠,她能把一些杂七杂八的衣服有条不紊地装进包里去。春笋站在一边没插手。她望着她爹她妈,表现出很幸福的样子。
  他们把它装好了。老格吱呀一声拉上了拉链。然后,他小心翼翼地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事先包好的一千块钱。
  “这是学费。”老格说。他把钱递给春笋。
  “多亏陈皮送了五百。”老格说。
  春笋双手接过了钱。正在这时,有人敲响了门板。
  “咚咚咚。”敲门声异常急促。
  老格打开门,看见了一张火红的脸和一张惨白的脸。
  “是你们夫妻俩。”老格不冷不热地说。
  “村长,我们找你有急事。”田必东说,边说边拉着伞儿朝门内走。
  老格没给田必东和伞儿让座。他让他们站在堂屋里。他自己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来。
  “如今土地承包了,难道你们还有什么事找我?”老格的声音仍然不冷不热。他用眼睛斜视着田必东和伞儿。
  “看你说的,你是村长哩,什么事不找你能成?”田必东讨好地说。
  村长老婆和春笋都没有理睬客人。她们甚至看也没看田必东和伞儿,她们提着装好的提包进了里屋。她们还扑通一声关了里屋的门。
  “有事就说吧。”老格说,“不过话说在前面,如今土地承包了,我是一个不顶用的村长。”
  田必东朝老格走近一步。
  “陈皮强奸了我老婆!”田必东说。
  “什么?”老格一惊,眼珠子像铁球一样蹦出来卡在眼眶上。
  “你是村长,你得管管这事。”伞儿说。她也朝老格走近了一步。
  “你要让陈皮去坐牢!”田必东捏着拳头说,“强奸妇女是犯法的,你一定要让他去坐牢!”
  老格愣了半天,卡在眼眶上的两颗眼珠终于动了两下。他没立即说话。他走到茶几边端起一杯水猛喝了一口,然后又退到椅子上坐下来,然后才慢慢地打开嘴巴:“陈皮在哪儿强奸的伞儿?”
  “在药店里。”田必东说。
  “谁能证明?”老格问。
  “伞儿。”田必东说。
  “除了伞儿,还有谁看见?”
  “没有。”
  “这就难办了!”老格站起来在堂屋里来回走了几圈,然后面对田必东和伞儿停下来说,“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就是陈皮强奸了伞儿,没有第三者证明,他能承认吗?所以这就难办了!”
  田必东的脖子缩了一截。他没想到老格会说这种话。
  “村长,”伞儿忽然流起泪来,“陈皮确实强奸了我,他说给我摸腿脉,摸着摸着就把我强奸了。”
  “我当然相信。”老格诚恳地说,“可陈皮不承认怎么办?依我看,这事到此为止,传出去反而臭了自己的名声。”
  田必东迷茫了一会儿。他还想给老恪说点儿什么,但他没说。他用一只手使劲按另一只手上的指头,他按出了五个清脆的声音。
  “啪啪啪啪啪——”手指像断裂了一样。
  
  四
  
  通往县城的班车从村街上经过。老格送女儿春笋上车之后没直接回家,他来到了陈皮的药店。
  这是清早,日头还没出山。陈皮刚刚起床,还没来得及戴狗皮帽。老格一到门口,就看见了一颗白瓦瓦的光头。老格从来没见过陈皮的光头,差点儿没认出陈皮。要不是陈皮一见有人来就慌慌张张地抓起狗皮帽戴到头上,老格准会以为药店换了老板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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