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最后一个西路军
作者:耿 峥
“打几个小土匪哪里会受伤!”赵宁都尴尬地笑了笑,抬起目光扫了一眼,见刘泉姑正柔柔地望着自己,赶紧低头闷闷地说了句:我去连里了!”放下茶杯就出去了。
赵宁都回来时,刘泉姑已经休息了。赵宁都没有惊动她,自铺了床铺。因为太累,一躺下便睡着了。
半夜,他忽然被一种声音弄醒。睁眼一看,只见黑暗之中,几乎半裸着身子的刘泉姑蹲在他的面前,正看着他。赵宁都像被电击一样,赶忙坐了起来,问道:“有事吗?”
刘泉姑柔柔地看着他:“你不理我了,还为那晚的事恨我?”
“没有,都怪我一时冲动。”赵宁都躲过她的目光。
“那你以前送铜镜给我,也是一时冲动?原来,你根本不喜欢我!”刘泉姑低下头,眼泪倏地流了出来。
这两天刘泉姑脑海里一直晃动着赵宁都的影子。想起赵宁都被拒绝后落寞的身影、压抑的目光,心里又难受,又有一种甜蜜与幸福。她知道赵宁都是爱她的,自己似乎也爱上了这个男人。姚玉松已经牺牲了,他们两人又以夫妻的名义同居在一屋。两人结合了,还可以更方便地一起营救失散的西路军战士。
赵宁都突然明白了什么,心脏像停止了跳动,一股热流在他胸腔里奔涌。他猛地将刘泉姑揽入怀里……
此后,两人合铺睡在了一处,而且正经地举办了一次婚礼。
这天黄昏,赵宁都和刘泉姑来到附近的戈壁滩散步。马儿系在一边。两人亲密地偎依着,欣赏落日。刘寄生带着“牙齿”和“屠夫”从城里办事回来,正好看见了这一幕。两年前,刘泉姑刚刚调入前进剧团,刘寄生一下盯上了她,刘泉姑却拒绝了。后来得知刘泉姑与姚玉松结婚后,他恨死了刘泉姑。一次酒后他强奸了剧团女演员罗英,事后亏得多方求情,才免去一死,但被撤去职务,并奉命娶了罗英。没想到,罗英没了下落,竟遇见了刘泉姑。
“妈的,真不明白这个红军婆怎会迷上这个丑八怪!”刘寄生愤愤地骂道,一挥马鞭,往前奔去。
赵宁都说:“要想把全线战友救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组织暴动!”
一晃到了六月,马家军搜寻西路军失散人员的行动已经结束,被俘的八千余红军被分到青海及甘肃各地修公路、架桥、修干渠。马海营得令开到永登看押红俘修筑甘新公路。
在永登修路的红军有一千二百余人,被编成三个营,马海的三个连各管一个营。赵宁都的一连负责最东头一段。营房都是一排排用土砖垒成的简易的房子,马家军与红军都住那里。连部设在当地一个百姓的庄院里,刘寄生住在里面。赵宁都和马弁住隔壁的一个小院儿。
一连看管的红军共四百人,多是原九军和三十军的。公路是沿着祈连山脚往新疆去的,一连负责的这段路有十多公里长。红俘被编成三个连,“牙齿”、“屠夫”和“拐子”各管一个。
这天,赵宁都随刘寄生一同巡视工地。忽然,刘寄生走近一个二十来岁、眉清目秀的红俘,皮笑肉不笑道:“这不是总部保卫局的小苟同志吗?”
小苟停下,甩开肩上的担子,道:“呸!叛徒!”
“你发脾气我不生气,好歹你做过我的部下。我以后会照顾你的!”刘寄生说完,得意地耸耸肩,朝前走去。
这时,一个挑土的红俘连人带筐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赵宁都走过去问。
旁边一个红俘道:“他病了好几天了!“
“快抬回去叫医官看看!“
还没说完,只听一声枪响,那红俘身子一挺,眉心处冒出一股鲜血,不动了。刘寄生冷冷地吹吹枪口,将枪装进了枪套。
赵宁都强压住怒火道:“刘连长,下手也太狠了吧。都打死了谁来修路?”
刘寄生冷笑道:“我在红匪里做过,尚且不同情他们,没想到你马副连长反同情他们。听说上回红军在你手里跑掉了,现在想来,莫不是你同情他们,放了?”没等赵宁都说话,他又转身对马家军士兵喊,“弟兄们,你们说,该不该狠!”
“该!”
刘寄生得意地笑了。他要在队伍建立威望,看来他已经做到了。他知道,马家军是不会轻易服从一个投诚过来的连长的。
“把生病的红俘都给我找出来!”刘寄生命令道。
一群士兵不一会儿就拖来了十几个满脸病容的红俘。
“留下三个,其余的都砍了!”刘寄生命令道。
那些士兵狂欢着应了一声,将伤病员拖到路边,一阵乱刀砍下,顿时血肉横飞。
“住手!”赵宁都怒喝,“弟兄们,南京军委禁止杀俘虏,这样会影响我们的名声的。”
“这里轮不到你说话!”刘寄生喝道,指着剩下的三个红俘命令道,“来人!把他们拖到二百步外!”
刘寄生掏出枪,对周围围观的马家军道:“弟兄们,我今日给诸位露一手!”
马家军士兵鼓掌欢呼。
刘寄生连发两枪,两个红俘声都没吭,就倒下了。
旁边观看的马家军齐声喝彩。
刘寄生忽然对赵宁都道:“马副连长,久闻你枪法不错,可否也让兄弟见识一下?”
赵宁都脸色铁青:“我从不滥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如果连长要和本人单枪单刀比试武艺,愿意奉陪!”
刘寄生瞪了他一眼,怒气冲冲地一挥手,一枪打在剩下的那个红俘的右腿膝盖上,红俘惨叫一声,还没倒下,刘寄生又一枪打在他另一只膝盖上,红俘双腿一软,刘寄生已一枪打中他的心口。
马家军又是一阵欢笑。“屠夫”大声道:“连座,好样的!”又对手下的士兵喊,“弟兄们!服不服连座?”
一群马家军鼓噪道:“服!”
刘寄生挑衅地看了赵宁都一眼,得意地将枪插入枪套,命令道:“干活儿!”
马家军驱赶着红俘们干起活儿来。赵宁都内心默念道:“刘寄生!我一定会拿你的头来祭奠他们!”
晚上回到家里,赵宁都对刘泉姑说起白天的事,刘泉姑也气得咬牙,直骂刘寄生禽兽不如。
“如果不是怕打草惊蛇,我真想将刘寄生一枪打死!”赵宁都说,“要想把这四百多乃至全线一千多战友救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组织暴动!”
“暴动?就我们两人?”刘泉姑问。
赵宁都说:“我想寻机与郑老根取得联系,鼓动他来袭击马海,我再联系几名红俘,趁马家军乱成一团时,里应外合,暴动出逃!”
刘泉姑建议赵宁都在红俘中找几个能帮得上手的骨干。
赵宁都想好了,就找那个小苟。小苟原来在保卫局干,挺机灵,而且他敢和刘寄生顶撞,是条汉子。
第二天,赵宁都和刘寄生又骑着马在工地上转悠,赵宁都正准备借机与小苟联系时,刘寄生忽然叫住了一个在路边抬土的红俘。
那红俘四十多岁,胡子拉碴,又瘦又黑,肩上挑着一筐沙砾,低眉顺眼地立在一边。
赵宁都仔细一看,吓了一跳:这人竟像刘泉姑的丈夫姚玉松!
“抬起头来!”刘寄生命令道,“你叫什么名字?在红军里是什么职务?什么时候被抓的?”
赵宁都心里稍稍松了口气,看来,刘寄生没认出姚玉松。
“我叫赵亮,是红三十军的一名马夫,在倪家营子突围时被抓的!”
刘寄生直盯着姚玉松:“你不是马夫,你是做官的,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很面熟啊。”
姚玉松道:“长官真会说笑话,我怎么会是做官的,你不信问他们。”
赵宁都连忙走过去,机警地叫住一个红俘,问:“他是不是马夫?”
“他是我们师长的马夫!”几个红俘围拢来一齐说。
刘寄生仍然狐疑地打量着姚玉松。赵宁都笑道:“刘连长,这人呆头土脑的,会是大官?”
“我看像。师以上干部经常到总部里来,我才会面熟。”刘寄生仍死死盯着姚玉松。
“那倒未必,长得像的人多的是!”赵宁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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