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丽玛·卡扎科娃诗歌选译
作者:〔俄罗斯〕丽玛·卡扎科娃 作 谷羽 译
“应该会使用耳朵……”
应该会使用耳朵。
必须要善于倾听。
尤其是倾听心灵,
如果心灵正在疼痛。
倾听——这是复杂的事情……
请你们倾听人的心声!
耳朵怎么啦? 敏感的时代双耳
像已经堵塞变聋!
要谈一谈么?请!
任你哭哭啼啼、抱怨不幸……
倾听吗?一双耳朵
像对小摆设儿毫无反应。
倾听——是件难事,
是伤脑筋耗费心血的事情。
棉花团儿悄悄地、偷偷地
爬进了耳朵当中。
我的生活多么浅薄、渺小。
无论在何处怎样颠簸晃动,
我听不见切切的耳语,
我听不见隆隆的轰鸣。
我想往好处转变,
愿别人也变得无私而真诚。
我倾听,
你听见了吗?
我倾听!
我在不停地倾听。
听孩子、女人、街道的动静,
听叹息,听猝然爆发的笑声……
有人呼唤,我答话,
回声一样有呼必应。
我甚至聚精会神,
把一只耳朵紧贴大地……
我乐意成为一个透气孔。
我倾听,
倾听,
倾听……
声音
高处,在光裸的树枝上,
鸟儿们凌空鸣啭。
它们唱着——简直是在吵闹,
它们预感到了春天。
我迷惘地注视小鸟,
它们声声鸣叫像是呼唤,
鸟鸣声恰似来自草地,
鸟鸣声正撤去春天的门栓。
鸟鸣声滋润森林中每片绿叶,
使泥土肥沃,湖水湛蓝……
但是更有一种难言的奥妙,
在这鸟鸣声中蕴含。
看,这只小小的斑鸠,
这样微不足道,羽毛灰暗,——
它那银光闪闪的鸟喙
比身体还大,格外显眼!
我用木棍儿敲击树枝,
滑稽的小斑鸠飞向旁边,
它并不是神奇的魔笛,
倒像长着双翅的昆虫一般。
仿佛受到饥饿的折磨,
斑鸠不停地用力叫唤,
它身体里面拥塞着声音,
放声鸣叫才能排除忧烦。
正如同胸膛吸足了空气,
大口呼气纯属自然,
鸟的声音大于它的身体,
吐出这声音它才心甘……
我当即使自己确信,
这情景既平凡又不平凡。
我目睹这灰色斑鸠,
既不嫉妒,也不抱怨。
我走上有雪堆的街道,
指望做一次成功的实验,
我出来试试自己的声音,
声音软绵绵,像飘落的雪片!
周围的物体摇摇晃晃,
刹那间恢复了原来的景观。
鸟的鸣叫奇妙莫解,
重新又在空中向四外流传。
噢,鸟儿啊!我像新生婴儿,
要从头开始,站在新的起点,
我并非自信,而是相信斑鸠,
相信它们声音里的莱塞射线。
须知我们无论幸运还是屈辱,
在文静或者喧嚣的人群中间,
生活中有很多事物超越自身,
总能够打动我们的情感。
起初为细枝末节的琐事,
为心痛、为牙痛、为阴天,
雏鸟儿一样“唧唧啾啾”!
轻轻叫唤,提心吊胆——
但是待到破晓,胆气渐壮;
迈大步,扬双臂,匆忙向前!
啊,难道我当真喊叫不出
那种声音——突破自身的局限?!
“我相信我的星……”
我相信我的星。
这颗星——悬在高空。
我们的得失成败,
从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
天空的乳白长须,
早为我们铺设了途径,
我和我的守护星,
一次又一次聚首相逢。
这不是我自己的抉择,
想一想都叫人高兴。
天空希望这样!
我乐于相信天空。
甜美地仰望空中,
我抬起安详的眼睛。
呀! 有些人,突然
想把这信仰斩断。
也许,果真没有星
照耀我惶恐的眉峰?
只有大路、高墙,
没有种种劳碌,焦虑重重……
哦,那是谁,是谁
超脱烦忧与一潭死水,
忽然把成功的旗帜摆动?
啊!是她,是我的星!
谁能像衔着雏鸟的白鹳,
把你飘忽的信息给我传送?
信息必能传来,我坚信,
我不反悔,我敢肯定。
……啊,是谁切断了信息?
执行的是哪位法官的指令?
难道我们自己有罪过?
还是该怪罪那颗星?
星啊,天海的小船,
水晶一般,我的孪生弟兄,
我决不把你责备,你忠诚,
你在迢迢远方凝视我的行踪!
只要我沿着这条道路,
沿着这条漫长的道路跋涉,
只要星船在我头顶运行,
我就相信我的星。
我相信我的星!
这颗星——悬在高空……
我和星的荣辱成败,
从出生的一刻就由我们确定。
色彩缤纷
大自然总是调和颜色。
像欢度节日出席盛宴,
走进多彩的美好世界,
无所顾忌,大步向前。
我自己也有亲身体验,
调和才有蓬勃的生命……
只懂黑白两色的朋友,
你们最好去吃冰激凌!……
“一再重复……”
一再重复:“我还年轻!
力量经得起岁月消耗……”
不料早晨手开始颤抖,
严寒季节确实已来到。
彩虹般的梦境在延续。
美好的梦积攒得不少!
……幸亏打从春天起
我已经准备了棉手套。
“我想说……”
我想说,我是多么爱你,
难以忘却,至今怀有爱情,——
怀着惊恐,止不住流泪,
我爱,像忍受致命的伤痛。
我想说,一切毁在心里。
只想感谢,只想给予宽容!——
说过的话——就是判决,
可我不想在判决书上签名……
“我的父母双亲……”
我的父母双亲,
早已经不在人世。
如今怎么呼唤——
再没有回应的声息。
岁岁年年飞过,
父母像在天边消失,
我的心像庙宇,
空旷辽阔无边无际。
问题没有解决,
盼望能在彼岸团聚。
生存就是拥有:
这毕竟是一点慰藉。
生命发现良多,
能深思岁月的意义。
我是他们的延续,
大概是这样,或许……
岛
我是岛,我是环形岛、珊瑚岛,
当黎明吐露晨曦,
男人,像一条大船,
即将起锚离我而去。
径直驶去,不是悄悄地离开,
闪着光彩,响着汽笛!
而我想过这种情景,
而我等待着你。
我并非在孤寂中生活。
我从最初几年起,
恍惚是你的孩子,你的妻,
是你的光明,你的足迹。
但是,犹如傲然飞进的火星,
你将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连同我的土地的温热,
连同面包和煤的气息。
啊,这种女人的不幸!
我们——是女人,因此
我们是你们的牧场,城市,
是江河小溪,是丘陵地。
船啊,我没有什么觉得惋惜。
你到别的陆地停泊去吧。
既唤不回返,又不能惩罚你,
所以我说——请挥手分离!
啊,这种女人的不幸
具有痛苦而崇高的含义:
航船心照不宣地起锚了,
驶向海洋,驶向未来的世纪……
离别吧,我的岸,我的船。
眼睛里没有一星星泪滴。
像树皮包裹着树干,
我最后一次依偎着你。
秋
自然界一切都那么严格。
自然界一切都激情蓬勃。
你触及或者不去触及——
两种做法都叫人惊慌失措。
可怕的是无人收获,
在杂草里埋没,
在荒凉的小路旁,
做颗没有人摘采的野果。
可怕的是做个喷香的梨,
时当八月,
被人咬过一口,
又玩具似的被信手抛却……
我的热情和我的严格,
我是你们的俘虏。
我决不伸出双手,
随便去把旁人招惹。
因为我——是花楸树,
甜甜的果实红似火。
花楸果,
人一触摸——就破!
因为我,像集市,
谁都能看得真切。
熟透的苹果,
人一触摸——就落。
森林轻轻叹息,
草地气味浓烈。
碰不到值得信赖的双手,
哎,我们真难过!
我将折够树枝。
我要点燃一堆火……
我将折磨自己,
也把你折磨。
“伸过手来吧!……
不!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