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生意
作者:舒拉米·拉丕德
“别信那些鬼话。”
“你们还是孩子,雅埃丽。你们需要人照看。”
“你在照看我们。”
“明年我就七十岁了。说不定哪天就下地了。”
“你生病了?”
“没有。不过你爸爸也没有生病就死了,他比我还小呢。”
“你让我当专门执行人。”
“什么?”
“姑妈要让奥丽的丈夫,那个鼻子很怪的律师当专门执行人,你还记得那个人吗?”
“提他干什么?”
“他告诉我,专门执行人主要任务是代理交税、监督房屋更新和清扫,收取房租。”
“你说的是财产顾问。”
“对了。我问他,这要花多少佣金。他说只要出收入的百分之十。我说,谢谢你,不是这样的,尼桑做这些事情分文不收。”
“什么收入?”
“就是让他当财产顾问后她们将收取的房租。如果你死了,他就介绍租客来住。这就是我想成为财产顾问的原因。”
“我不需要死你就可以做到了,要是我能做主的话,你明天就可以当财产顾问了。”
“我要赶走那些妓女。”
“叫警察来。”
“你骗我!如果警察发现院子里的事,会立刻把我们赶出去的。他们会说,这是为了孩子好。尼桑!我们要给院子装个门,上把锁。这样就没人可以进来了。”
“那就这么办吧。”
“我说句冒犯你的话可以吗?”
“别犯傻了。”
“你在遗嘱上写上,等你死了之后,雅埃丽·布里斯克就是财产顾问。”
“‘财产!’什么话!我只有买面包和麦淇淋的钱,那还只有靠买假肢挣来一点。”
“你有什么亲戚吗?尼桑?”
“没有,你知道的。”
“那么谁来继承这个铺子?”
“你疯了,你今天是怎么啦?”
尼桑突然站了起来。即使在黑暗中,她也可以看见他脸上的怒气。
“那个社工今天到学校去了,和德沃拉老师谈话了。她们发现了什么事。”
“谁?”
“姑妈。如果她们发现这里有妓女,我们就完了。我想在院子里装个门。”
“没用的,”尼桑说,“当初我们装上灯的时候,他们就砸了。”
“装一个大门。安上警报器。钥匙只留在我们手里。”
“我不知道怎么给门安警报器。”
“我请你做一个不会杀死老鼠的捕鼠夹时,你也说不会做,但最后你还是做好了。”
“这要花钱的,雅埃丽。”
“我们可以用贮藏室的铁门。本尼和我帮你拆下来。”
“那东西都锈光了。”
突然传来一只猫长长的叫声,期盼而又凄惨,打破了夜晚的宁静。雅埃丽竖起耳朵,有一刻以为是小孩的哭声。有些空房子里成为临时的贮藏室和工作间。这里的夜晚十分安静,他们好像生活在山里的一个小村庄,而不是在城市的边缘。女孩和老人抬头看着天空。
“银河,”尼桑说。
“本尼说过,爸爸和妈妈的灵魂穿过银河到了幸福人的岛上。是你告诉他这些的吗?”
“是的。”
“你怎么知道的?”
“传说这么讲的。”
“你相信吗?”
“当然相信。”
“本尼参加学校的演出需要做一个孔雀尾巴。”
“明天我去防止虐待动物协会领一只叭喇狗①来,那就可以赶走那些妓女了。”
本尼在国民警卫队营房后面的院子里找到一只旧的扩音器带回了家。头一个晚上,他们分头行动。本尼带着装老鼠的盒子守在屋顶上,她带着扩音器守在黑暗中的贮藏室里。但是没有人进入院子,十点钟的时候他们回到房间里睡觉。现在,她坐在一只旧的柳条箱上,倾听夜晚的声响。她的脑海里现在什么都没想,只有同样的句子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就好像坏了的录音机:“金孔雀飞走了,你要飞到哪里去,金孔雀。金孔雀飞走了,你要飞到哪里去,金孔雀。”她想起来自己忘记了画一幅非洲地图。如果再过半小时什么事都没发生,她就回家睡觉。远处传来晚间电视新闻的声音,她知道现在是九点钟了。她听见了脚步声,压低的说话声音,越来越近了。雅埃丽把扩音器放到了嘴边,等待着。她想,真糟糕,刚才让本尼回去睡觉了。金发女人说着什么电影,说里面的演员真像洋娃娃。那男孩说“是的,是的。”雅埃丽想,他也许有点害怕。他的声音听上去很胆怯。接着,让她吃惊的是,金发女人说:“来吧,到这里面去,会更好一些。”当他们走进贮藏室的时候,雅埃丽把声音放粗,在扩音器里喊道:“妓女,滚出去。”
声音非常大。她甚至把自己都吓个半死。那个男孩也被吓坏了,好像踩到了一只蝎子,一下子跳到了半空中,然后摔倒在地,躺在路上。那个妓女跑了,消失在夜色里。雅埃丽跳过男孩的身体,跑进了屋里。
“他死了!”她惊慌地对尼桑说,“我杀了他!”
尼桑装了一壶水,下了楼。几分钟后,他回来了。
“没什么,他只是昏过去了。我浇了点水在他身上,他苏醒过来,走了。”
“你告诉他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我一句话都没说。”
雅埃丽开始笑起来。“你当时真应该在那儿!他都要跳到天上去了,吓得要死。”
尼桑、本尼和雅埃丽正在剪彩纸做孔雀尾巴的时候,金发女人推开门,站在走道上。雅埃丽立刻就认出了她。她很老了,也许有三十岁。晚上,她总是穿迷你裙和高跟鞋,但是现在她穿着牛仔裤、绿色编织衫和运动鞋。她的眼睛是黑色的,细细的,有点斜。她没有化妆,强壮坚定的身体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武士。她迟疑了,看见屋里的老人和两个孩子让她有些吃惊。
“我想和你谈谈,”她对尼桑说。
尼桑站起来,说:“我们下去到我的房间去。”
“我也去,”雅埃丽说着,站了起来。
“不要你去,”金发女人说。
“我们之间没有秘密,”雅埃丽说。
“我有,”金发女人反驳说。
“这是我家,”雅埃丽说。
片刻之间,金发女人看上去有些慌乱。然后她耸耸肩,走出了房间,尼桑和雅埃丽跟着走了出去。“你留在这里,”雅埃丽吩咐本尼。
“昨天你害死了我的一个客人,”到了尼桑的房间,她对他说。
“他没有死,只是昏过去了。”
“他可能死了。”
“你来发牢骚?听听她说的!她来发牢骚!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不准你再跨进院子一步,否则我要把所有的警察叫来抓你。你听明白没有,你这个烂货……婊子……”
金发女人冲着尼桑大喊,尼桑也冲着她大喊。他们互相诅咒谩骂。愤怒让尼桑满脸冒汗。他的秃头和鼻子上变成了烟灰色,又有点像弹在烟灰缸里的烟灰被倒了水之后的颜色。雅埃丽看着他,吓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暴怒。她认为,他立刻就要跳上去揍那女人。最终,金发女人坐了下来,从包里掏出一包烟,自己叼了一支,又递了一支给尼桑,他当然拒绝了。她点起烟,看上去一点都不害怕。她安静地吸烟,好像是阳光普照的上午坐在咖啡馆里,正悠闲的享受好时光。
“我叫奥娜,”她说。
尼桑没搭腔,雅埃丽开口了:“我叫雅埃丽,他是尼桑,我弟弟叫本尼。”她很高兴骂仗终于休战了。
“你是孩子的爸爸?”
“他是我们的监护人。”
“监护人,”奥娜笑了,雅埃丽觉得她人很好。
“就像一个爸爸,”雅埃丽解释说。
“孩子的父母到哪里去了?”她问尼桑。
“升入天国了,”雅埃丽说。
“你是干什么的?”她问尼桑。
“他做假肢。他在一楼有一个铺子,过去是我爸爸的。”
“靠这个生活?”
“他还有社保。”
“你多大了?”她问雅埃丽。
雅埃丽不作声了,尼桑也不作声。雅埃丽想,这个女人奥娜,想要干什么呢?
“给我们倒杯茶好吗?”奥娜说。
“女士,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如果你认为还要继续进入我们的院子,你就错了。忘记这里,牢牢记在心里。”
“我去倒茶,”雅埃丽说。
水槽里堆满了尼桑的脏杯子。雅埃丽上楼去拿干净的杯子。本尼还坐在桌子边,剪彩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