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6期
奇迹
作者:朱迪.布德尼兹
但是后来渐渐地,她发现对前一个孩子的倾心开始变成向后一个孩子靠近了,这是一种缓慢而狡猾的方式。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她放松下来,沉溺于日常琐事中去,高兴地看着宝宝打嗝,咯咯欢叫,到处爬的小动作。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她背叛了自己,忘掉了她真正的儿子。可是,她并没有忘却,而且她开始怀疑大家说的都是对的,她错了,这个就是盖博呀。
难道每次他变化一些的时候我都要作出如此激烈的反应吗?她自问。难道我要成为那些不能忍受她们孩子长大的母亲吗,即使他们长大一点点儿?
她开始想她看见他了,她的盖博,在这个宝宝的身上。确实是在他身上;在这个宝宝的绿眼睛后面,她看见了盖博淡蓝色的闪闪发光的眼睛,在这个宝宝的头皮下有金黄色的光在闪耀,就像头发罩在绒线帽下面一样。
不可能的,她想,可是,她摆脱不了这种想法。
乔纳斯多么机灵啊,她想,把盖博藏到平常的视野中。
不可能。
可是他们身上发出的气味是一样的,不是吗?这个宝宝的和盖博的气味,她搜索着自己的感觉记忆系统。还有牙齿呢,牙齿也恰巧一模一样,乔纳斯从不知道牙齿是什么样,他决不可能找到一个牙齿都一模一样的宝宝来代替的——
盖博就在那里,她觉得,他一直就待在那里面啊。他困在里面了。他正想给她送信号,默默地在呼唤她,她把耳朵贴在宝宝胸上极力倾听着。
她努力想把这些念头摆脱,可它们又像气球一样弹了回来。出什么事了?她想,这有什么关系,她想。如果盖博确实在里面,那么她就该高兴地接受他,不论他以任何形式出现。可是她想要的是找到证据,她想要更加确定这件事情。
一个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她想丢开,却丢不下。她突然有种强烈的欲望,想着像砸碎一只花瓶一样砸碎这孩子,看看他身体里面究竟有什么,想着像拧开香水瓶盖儿一样拧开这孩子的头。给他换尿布的时候,她把他的小腿拉开,给他收拾干净,还想着拉开,拉开,拉开。
她要把疑虑放在一边休息一下了,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她能够掀开一点点皮肤看看——
他身上那层苍白的皮肤就像一层壳,一个即将脱壳的蝶蛹——
就剥开一个小角,就像剥开一点点旧墙纸一样。——
仅仅瞥上一眼,然后她就会踏实了,然后她就会卸下武器,她就会相信一切,她要做一个世界上最好的母亲。
就那么一点点,她要表现得非常温柔,他不会觉出来的。要快,现在就做,在她还没有失去勇气之前。盖博亲爱的,如果你在那儿的话,就静静地躺着,妈咪就来——
乔纳斯早早下班了——没有什么理由,只是觉得家中有些不太对劲,是做父母的第六感觉让他不安。他检查了院子,然后“嗒嗒”地在房子里穿梭,又爬上了楼梯。这时,他在育儿室的门口停下了,他看到了一个他认不出的女人,一个仅与他妻子在外形上微微相似的女人,俯身在更衣板上,面对着躺在上面的宝宝,宝宝默默地不出声,仿佛很好奇,等待着。换衣服的母亲躬着身致力于她的工作,时而发现什么,时而揭开什么,时而又合拢,而孩子正屏住呼吸。
(责任编辑 孟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