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主人最后的舞会

作者:玛丽.巴茨




  我们听说了许多有关她以往的那些绝妙的事。那时她曾经时而给达官贵人们做做情妇,当然现在这一切已经过去了。因此,让它随风而去吧!确实,她主要的惊人表现还在于:她的这些事真使我们都忍俊不禁,并且还会产生同情,甚至想着要去帮助她。那是一个有关她的爱情消亡的鲜明定义。首先她将自己失去光泽的头发染成翠绿色,然后又将它们都剃掉,再将脑袋染成猩红色,并且用漆在脑壳上画上了男性生殖器的标志。她将这一花招又翻新用到另一处并不是经常能够看见的地方。在每一个膝关节上——用她的双膝显示——都画上了脑壳的图案。她拿来一把壁炉刷子代表一把阳伞。从垃圾箱里捡来几只古怪的锡罐代表一串宝石。我记得其中还有一个用来擦盘子的金属海绵。挂上一条鞋带做耳环。再用一个玻璃瓶刷子插在帽顶上充作饰针。另一顶帽子则完全是用煤铲做的。
  我现在绝看不出是否某人是错误的,当某人对此既不想漫不经心地大笑,也不想悲叹其痛苦。总之,当某人一想到它是如此的令人厌恶,便只好耸耸肩了。大多数人只会觉得好笑,并且充满同情。有些人会相当同情。有一个理由便是,如果那些短诗足够优秀,那么整件事情便大不相同了。
  在许多方面,这位女皇——许多美国人这么称呼她——表现得并不友善。对在压力时期站在她身边的某些人说来,她是忠诚的,突出的。正如这些人所说的那样,她是在受到威胁时显示出她的忠诚的。如果一个女人已经如此忠诚,并且提供了她的职业性服务,那么便不允许对这个女人说出任何带有攻击性的言辞。而对另一些真正已经做了同样多,如果不是更多的人说来,任何事情也不会变得太糟。偶然的难以解释的突变与这种女人的风格如出一辙。就女皇本人说来,她已是一个非常本性化的女人。男人似乎已不再为她倾倒。
  然而,这儿还是存在某些具有特征性的东西的。这位已是昨日黄花的情妇将不再会有疑惑的面容(足以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她的容貌比她的实际年龄要老许多,她已经成了一个干瘪的老丑婆)。最含蓄的怀疑仍能引发愤怒,这种假设便是,男人不再想带她上床。
  在我看来,她最后的那位丈夫的不幸自杀——和她所声言的几乎一样,他是为着她而自杀的。他的一些认为他因喝醉了酒才娶了她的朋友们清醒过来后,早已躲避开了——已经由某种她没有解释的方式影响了她,并确实已经有些将她逼疯了。某种东西已经动摇了她内心的信念,它比漫长的岁月、日渐衰老的容颜甚至贫穷更能撼动她内心的信念。因此她坚持着。除了用漆画在脑壳上的男性生殖器和壁炉刷子,她仍然能诱惑住男人。正如她年轻时必然那么去做的那样。因为她曾经是如此地美丽。但是一切已经是如此的怪诞,并且对某些人的感觉说来,甚至感到厌恶。然而——然而——某些人并不因自己已经过于不屑一顾而感到自豪。因为总有一件事是某人始终确实不知晓的。人们听说了许许多多的传闻,但最终仅看见了一件事实。
  我同一个年轻人去河对岸共进午餐,他本人便是一个传奇,一个管乐器歌曲的完整系列。但我并不十分了解他,我们坐在一起交谈着,当他说“我们该去那儿”时,我答道:“我们不妨去参加大师的舞会,我已经好几年没去那儿了。”那是一个宁静漆黑的冬日夜晚,我们乘坐的的士停了下来,站在茫茫的高处,整个巴黎都在我们脚下,尽管我们不能看见它。因为有许多摩天大楼像一面面陡峭的悬壁一样耸立在我们之间。还有一些零星的高楼一直延续到河边。那间小咖啡店的门面直接面对着大街,通过那扇敞开着的大门可以看见我们的几个朋友侧面的身影。那位“大师”和他的妻子都不在那儿,他们已经去了南方。许多的舞会或许会停止,一直要到春天来临。只有到了春天来临——巴黎可爱的春天,它们才会再次开始。但是我们在这儿,这儿有了另一个舞会,尽管没有了那位“老大师”。因为舞会已经成了一种固定的模式和习惯。那个名叫瓦伦廷的年轻小伙子和我一块儿走进了舞会大厅。我们的内心很平静,丝毫不觉兴奋。但是心情平静之人一旦踏进舞池,立刻便被一种异常错位的感觉攫住,舞池里舞动着另一个人群,他们旋转着,被相同的激烈兴奋情绪所缠绕。你最好立刻尽力进入他们的状态,否则就安静地呆在舞池外面。我的朋友们立刻像翻卷而来的浪潮一样打断了我们。烟雾、音乐、喧闹的交谈声,不停摇曳闪烁着的灯光和玻璃的反光像浪花一样跳跃起来,把我们全身浸透。
  我们立刻便看见女皇正在明亮的舞池地板中央,她弓起的身子系着一条条金色的系带,她那破旧的衣裳撕开得恰到好处,她将一些香烟锡罐上掉下的圆盖用作扣子,在她的背后有些东西带着刺耳的辘辘声摇荡滚动着。在高声呼喊和尖啸的呼叫以及回旋在我们头顶上方那六角形手风琴发出的荡人心魄的乐音中仍隐约可以听见。当那个站在墙壁突起的阳台上的高大的男人大声喊出“瓦伦西亚”时。我看见那是一个大大的彩色玻璃球形门把手。瓦伦廷递给我一杯刺激浓烈的白兰地,我从舞池的这一边跳到另一边,快速地交替着步伐,跳着踢踏舞,飞旋着,突然大声叫喊着,使劲地跺着脚,大声地吼着,尽情地享受着那晚的快乐。
  因为我们的确在跳着舞,当我们疯狂地甩动着胯部,快速地迈动着舞步时,几年前那些严格刻板的布鲁斯、探戈和机敏的狐步舞都已像一种压抑物一般归于破灭。男人们拉着女人们飞速旋转,女人们似乎被甩成了碎片,跳丢了她们的高跟鞋。湿漉漉的一缕缕头发散乱地披散在额前,脖颈上的串珠项链也断裂了,那个高大的爱尔兰人一把抓起我,我发现自己被举起来,然后又被放了下来,被推搡着。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大声地笑着,吼叫着,我猛然地扑向旁边的一张桌子喘口气,很快又被抓了起来,并被抛向了空中。我用尽最后一点儿力气声嘶力竭地唱着“瓦伦西亚”,直到我们气喘吁吁地来到酒吧门外。确实我们将极多的内心郁闷都倾泻了出来,而不仅仅是为了获得短暂的心理平衡。
  当我的呼吸稍稍平缓下来,我便朝身后看去,舞池中人更少了,有些人已经开始离开,有些是我们这个小圈子里的人,一群我们的朋友——他们留下来准备痛快地玩个通宵。到那时就像我一样,或者几乎像我一样。或许那样长时间并且那样激烈的跳舞已经将我身体内部的力量全都吸了出去,但是我发现自己又一次地站在了舞池外面,并没有感到全然的舒适,只是更加适合观看而已。
  在舞池的中央,女皇仍在跳着她的独舞,某种介于莎乐美和步态舞之间的舞蹈,她低垂着头,跳得是那样地专注,令我觉得她像是被施了魔法,浑身被链条缠绕着、被符咒迷住了一般。瓦伦廷和艾伦尼加入到我们这儿,艾伦尼是个可爱又懒散的女人,所有的男人以及大部分女人都爱她。是那些曾经对女皇最好的人之一。
  “今晚她非常生我的气。”艾伦尼说。“她将说莱昂纳尔爱上了她,因为他问她是否他可以为她绘画。他可以用一种新方法为她的脑壳绘上画,她以为他对她关怀备至。对此我不能说什么。我的意思是,莱昂纳尔没有爱上任何人,这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区别的。他将一直会和我一块儿跳舞。现在我正看着他。我曾经说如果他不和女皇跳舞,我将不再和他跳舞,他所做的一切便是躺在地板的桌子下面,不断地制造噪音,试图抓住她的小腿,并且绊倒她。难道没有任何人试图使他去邀请她跳舞?
  完全正确。我仅能看见莱昂纳尔,这位爱尔兰人快活地面朝下躺着。从桌底下爬出来,试图猛然抓住女皇的一只脚踝。同样我也和任何人一样清楚,如果将娱乐换成责任,极乐世界将会降临在莱昂纳尔的面前。
  当我们再次走向舞池时,我看见莱昂纳尔拿着那只门把手,他利落地将绳子的另一头(正是那种学校用来跳绳的加粗的绳子)紧紧地拴在女皇脚踝上的门把手飞旋地扔了出去,将她绊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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