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今夜去祼奔

作者:郭潜力




  “神经病?”有人质疑,“不像吧,这人看上去一点也不邋遢,细皮嫩肉的好像还有香水味,该不是故意耍流氓来的吧。”
  听此一说,警察立刻用锐利目光把韦瑞重新审视了一遍。
  “不管怎么说,你们得管,”一个居委会老大妈显得痛心疾首,“大老爷们光着屁股满街跑,多影响咱们的精神文明建设啊!万一让老外不怀好意地曝了光,登在外国的报纸上,这不丢了咱中国人民的脸吗!”
  小警察被大家纠缠得没了主意,只好宁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地将韦瑞给拘留了。
  所谓拘留就是将韦瑞关在一间空房里,小警察知道自己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又无法承担老大妈的政治高度,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反正天一亮自己就交班走人了。
  韦瑞在一种举目四壁失去自由的恐惧中,作起了困兽的挣扎。他拼命晃动门把,发出了野兽般尖锐的啸叫。
  小警察起先还大声呵斥、阻止,后来干脆捂起了自己的耳朵,再后来,他气汹汹冲进来狠踢了韦瑞几脚,跑到屋外躲噪声去了。
  韦瑞蹲在黑灯瞎火的水泥地上,一边揉着发痛的屁股,一边仰着脖子不时发出几声呜呜的长鸣。他脱掉人们强行裹挟在他身上的衣服,攀缘在窗户的铁栏杆上,像壁虎,眼中噙满了渴望自由的泪花。
  清晨,当小警察打开房门,向他的同行交接班时,发现韦瑞赤身裸体地挺在水泥地上,睡得香极了,男根竟像个旗杆,直翘翘冲着房顶。
  接班警察立刻笑将起来,冲小警察嚷:“你小子,真逮了一个疯子唉,能耐啊!”
  肩上没杠的小警察见韦瑞那副不争气的模样,很不好意思地搔搔头皮:“昨晚可把我折腾坏了。”
  “活该!”接班警察老大不乐意地撂挑子,“你小子先别回去,善始善终,我可整不了。” 小警察赶紧递烟,赔笑说:“那您说咋办?” 见老警察不言语,小警察又试探地问:“把他放了?”
  “你还想留着他给你立功授奖啊,”老警察不耐烦了,“告诉你,像他这号的满大街都是,你抓得过来吗?精神病院都嫌。”
  小警察看看还在呼呼大睡的韦瑞十分恼怒,走过去一脚就把他踢醒了。“起来,滚!”
  韦瑞睁眼望望四周,一时想象不出自己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很凛然地问了一句:“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靠!”小警察差点儿没背过气去。见老警察一旁又咧嘴偷着乐更是羞愤难当。“你走不走?你走不走!”他手指顶在了韦瑞的鼻尖上。韦瑞迟钝地接过他递来的衣服,把自己罩了起来。
  出了派出所的门,他被旭日东升的景象所吸引,挺起胸膛做了一个深呼吸,顿觉神清气爽力量倍增。他扭了扭腰肢。健步汇入到晨跑的人流中去了。
  这之后,韦瑞就有了经验,裸奔之前,他事先将车停放在一处便于逃跑的路线上,这样,就是联防队员再长两条腿也追不上他了。
  
  10
  
  公司第一财政季度收益大幅增长,受销售量增加获得的净收益推动,公司还维持了对第二个财年的业绩预期,公司上上下下无不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当韦瑞接到总裁电话,让他去一趟时,他以为CEO首席执行官的职位仍将可能花落他家,心里不禁有些怦怦跳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洋总裁跟他弯弯绕了起来。他用英文说了一通小布什政府的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解释白宫之所以打击恐怖主义活动的至理名言:
  “世上有人们知道的已知的事。那是我们知道我们知道的事情。世上有人们知道的未知的事。那就是说,有些事情我们知道我们不知道。可是世上还有人们不知道的未知的事。有些事情我们不知道我们不知道。”
  韦瑞立刻明白了,洋总裁显然仍在计较他要跳槽的传言。望着咄咄逼人的蓝眼珠子,韦瑞很不甘心自己就这样失掉一切,他从一个销售员做到今天,在这家公司的心酸苦辣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这是误会,懂吗?是有人精心设计的陷害,你不能就这么轻易丧失对我的信任!” 韦瑞几乎咆哮起来。 “NO!你们中国人讲无风不起浪,我们不能再需要一个心存二意的人。”
  韦瑞鼓着眼无言以对,对方态度如此坚决,再申辩已显徒劳。与其失宠被他们炒掉,不如自己主动辞职争个脸面。想到这里,他恶狠狠地冲老外嚷了一句:“你会为自己的轻率后悔的!”
  当晚电视台就闻风而动,请他去演播大厅做了一场“对话”节目。主持人把主题拔得很高,称拜瑞作为销售界奇才,无意再为外资公司效力,准备将自己的聪明才智贡献给本土企业,并绘声绘色地声称已有多家国内大型企业向拜瑞发出了高薪聘请。主持人暧昧地留下了悬念,说至于拜瑞将加盟哪家公司目前暂时保密。
  韦瑞起先很不自在,觉得那根本是胡编乱造。后来见主持人脸不红心不跳地持续撒谎,自己也乐得这样炒作,便尝试着一唱一和地跟进,最后终于在现场观众的提问中,跟上主持人的节拍高尚起来,信口说出的一串串大道理连自己都暗暗作呕,以至于憋得眼睛发酸,让观众觉得他十分动情。他首先要求大家不要再称呼他为“拜瑞”,因为它带有太鲜明的外企印记,从现在起,他投身国内企业,要身心归依,事业归航,“韦瑞”才是他的本来面目。掌声震耳欲聋。
  晚上韦瑞一连接了好几个电话,都是一些不知名的小企业来刺探他是否有意加盟的,而网络、媒体说的那些大型企业一点反应都没有。按理,他们本该迅速行动,打爆他的手机塞满他的邮箱才是。韦瑞觉得自己并不是想象的那样炙手可热。这晚他裸奔起来比以往都要生猛,横贯了整个东区。
  整整一个月韦瑞都虚荣地把自己关在家中,除了夜晚出去游荡,基本过着暗无天日迷离委顿的日子。所有熟人都与他失去了联系,一直喧闹无比的手机也因为他的关机变得死气沉沉。韦瑞在寂寞中想到了那个“红珊瑚酒吧”,便鬼使神差地去了。大姐大被一帮人簇拥着,见到他时一脸错愕,不过还是起身把他邀请到一旁的高脚凳上坐下了。
  “我该叫你拜瑞还是韦瑞?”
  韦瑞耸耸肩膀,“随便好了。”
  “看上去你很不开心?”
  大姐大给他要了一杯不加冰块的洋酒。韦瑞四周看着,并不打算要说什么。
  “如果寂寞,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阵营,我们敞开、包容。”
  韦瑞看见那群女人个个都在手舞足蹈地大声说话,觉得很头痛。
  “她们正在策划一个大型环保活动,许多国外环保组织也会派人过来,我们打算让它与国际接轨,办成一年一度的国际盛事。如果你也能参加进来我将非常荣幸。”
  韦瑞静静地看着她。
  大姐大以为韦瑞有所心动,便迫不及待将创意表露出来。
  “你可以设想,在千年古长城下,万人裸体守夜,用最原始的身体语言表达我们对环境日益恶化的抗议。让社会关注,让所有人关注,更让统治者们震惊。”
  韦瑞避开了大姐大热切的目光。他喝完杯中酒,说了声谢谢,打算就此离开。
  “你活得太现实了。”大姐大有些无奈,“见到杰茜卡了?”
  “谁是杰茜卡?”韦瑞停住了脚步,“你是说梁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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