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今夜去祼奔

作者:郭潜力

价值判断,再作任何深究已毫无意义了。
  “你一点都不会关心人,”线静并未注意到韦瑞急速呆滞下来的表情,她把脸贴到了他的胸口上,娇嗔道:“这么冷的天,你还逼人家下水。”
  “哦,对不起,”韦瑞心灰意冷,嘴里敷衍道,“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他开始动手穿衣了。
  “谁说你知道了?——知道了才怪呢。”线静显然指的是她例假的事。她余兴未尽地继续紧贴在韦瑞的肩膀上,“上当了吧?游泳你可游不过我,我们经常要进行水上逃生训练。”
  忽闪的睫毛在韦瑞的皮肤上划动着,丝丝痒痒,可他再也没能幸福起来。
  “你挺能骗人的,”韦瑞意有所指,“其实你长得已经足够美了,为什么还要化那么重的妆呢?”
  “工作需要啊。现在的女孩不都是这样吗?”线静不以为然,“我有一个同事,不化妆几乎就见不了人了,哪怕客人就站在门外,她也要完成妆扮后才会去开门。”
  韦瑞掰开了她环绕的手臂,嘟嚷了一句:“有什么好呢,时刻都像在演戏。”他把头转向了窗外。夜幕已经降临。
  这晚,韦瑞变得精神恍惚不定,久违的失眠症又回来了。
  
  7
  
  当韦瑞头戴面罩、赤身裸体从山林里蹿出来时,与一个荷锄立在田埂上的老农碰了个正着。对方起先吃了一惊,随后就熟视无睹了,这让韦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踮脚从他身边侧过还不由回头多望了几眼。接下去,他相继又碰上了放牛娃、拾柴的大嫂,他们接触到韦瑞视线时无一例外地把头低下了,或者装作正专注某一样东西擦身而过,偶有一些回头的,也是一副“如今我们吃肉了,城里人却又开始减肥了”的见怪不怪的眼神。韦瑞撤掉面罩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举,山野田园,难道不是一切最自然流露的地方吗。
  从水里裸到地面上,韦瑞鼓了不少勇气。水中的裸泳已无法满足他内心日益增长的躁动,失眠的焦虑又重新出现,无所归依的落寞与恐慌透彻心扉。就像水到渠成那样,他必须要将自己袒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才能获得新的安宁。
  他在傍晚蹿进了山林,尾椎的电流像闪着弧光,展翅扑腾的鹌鹑,呼呼掠过的林风,都为他而欢动。一种更乡野原始的情绪,令他敞开后更加饱满、愉悦。仿若天籁之地,一时心境如仪。
  像朝圣后的洗礼,寂静尘埃下的梦乡又回到了他的躯体中。
  生活每天都在发生着怪异的事件,当韦瑞发现梁琴与段叙时常鬼鬼祟祟地碰头并有几次从地下停车场溜出去时,大感迷惑。“红珊瑚酒吧”的那晚,他所得出的结论,梁琴应该是个“同志”。这倒破解了韦瑞对她与外方董事长可能存在暧昧关系的揣测。谁知刚破解了那头,这头梁琴又与异性的段叙发生了某种亲近,真让人云里雾里搞不懂了。也许,梁琴是个双性恋?
  自打那晚他不辞而别后,梁琴再见到他就成了陌路人,一切都变得公事公办了。显然是他拱手将梁琴让给了段叙。这种结果本来对他并无所谓,只是公司最近开始人事调整,有梁琴助阵段叙他无法再心安理得了。有时候外企老板对中国政治文化和社会环境以及中国人的职场文化的了解。比中国人还中国人。果然,在他获得公司本年度中国区域销售大奖没过几天,段叙也问鼎了公司的董事会,凭空拥有了一份股权。这使韦瑞备受打击。
  当晚,当他再一次在丛林中作野人奔跑状时,一声枪响,打得他灵魂出窍,一口气蹿出了十几里,猎人也一样在惊吓中鬼哭狼嚎。
  像被人坏了好事,韦瑞吊着胃口不忍心半途而废,横在被窝里辗转难眠。下半夜后他又蹿出家门,驱车去了郊外。像豁出去似的在城乡结合部异想天开地裸奔起来。平时那些可怜兮兮的流浪狗,竟也像看见了要与它们争食的乞丐,狂吠一通后,跟着追逐起来。韦瑞跑跑停停,颇有后顾之忧。他频频哈腰瞪眼,胳膊抡得生痛,可狗们照样敌进我退,敌逃我追,纠缠得没完没了。眼见韦瑞已无力招架,几个赶集的农民适时挥杆过来,野狗们顿时消遁。
  农民们望着光溜溜的韦瑞,十分同情地说,这后生娃可惜了,细皮嫩肉这么年轻就得了精神病,我还以为城里人比我们乡下人经折腾呢。
  韦瑞自顾自地跑了下去,那呼呼的劲头仿佛是在赶着去攀登一座高峰。
  
  8
  
  网络、媒体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这家显赫的外资企业的栋梁拜瑞即将跳槽,去掌管一家后起之秀的国内企业,在民族大义的情绪下说得有鼻子有眼格外引人关注。韦瑞的确与这家国内公司有过业务往来,但显然没到要去投靠的地步,而且,这些谣言几乎与刚传出总部要提拔他出任大中华地区cE0首席执行官的消息同步,这让韦瑞警觉起来。
  这天,段叙又踱进了韦瑞的办公室,一脸憔悴地告诉他,其实,杰茜卡爱的是他而不是自己。
  韦瑞冷眼相向,懒得理他。
  段叙似有难言之隐,几番欲言又止,见韦瑞一脸冷漠,只好露骨表白道:“她做爱喊的都是你的名字。”
  “你蒙谁呢,她是同性恋。”
  “……”段叙睁大了眼睛,“这你都看出来了?”
  韦瑞哼了一声。
  “不过,你错了。”段叙像在引蛇出洞。
  “错不了,我亲眼所见。”
  “在‘红珊瑚酒吧’?”
  韦瑞不置可否。
  段叙嘿嘿一笑,“你被她的假象蒙蔽喽,我也是。她参加那种派对就是想用一种惊世骇俗的举动引起我们对她的关注。她很清楚,像你我这样优秀的男人,毫无特点的女性根本就无法引起我们的兴趣。”
  “荒谬至极。”
  “是啊是啊,聪明反被聪明误,一个爱走极端的女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也包括对你的爱吗?”韦瑞不无嘲讽地问。
  段叙耸耸肩膀,避过韦瑞的直视后,又反盯过来,“也包括对你的恨。”
  “嘁,莫名其妙。”
  “由爱生恨的女人并不鲜见啊,爱就是恨的理由。”
  见韦瑞不说话了,段叙站起身来告辞,“所以,兄弟只想提醒你,你的CE0任命并不一定一帆风顺。你应该知道杰茜卡与老板的关系。”
  韦瑞抬头看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你不是这种关系的受益者吗?”
  “你当然可以这样认为,尽管我有一千条能证明自己不是的理由。”段叙不想争辩。
  韦瑞目送他往外走去。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不爱她了?”他满腹疑虑。
  段叙停下脚,手张开,看起来像耶稣受难。“有谁会去爱一个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别的男人的女人!甚至,在做爱时!”
  韦瑞眨巴眨巴眼睛,面露难堪之色。尽管完全可以想见梁琴不可能真爱上他,权宜之计下难免不露出马脚,但与己不无关系的表露一点同情还是应该的。
  整整一天,韦瑞都在思考着要不要利用段叙想甩掉梁琴的契机,联起手来把梁琴排挤出去?女人一旦生恨,力量也是无穷的,不能在这敏感时期,让她坏了自己的好事。那些网络媒体的谣言,也许正跟她有关。
  快下班前,他拨通了段叙的电话,出乎意料的是,段叙说他正等着这个电话。
  韦瑞啥也没说,放下电话就去了总裁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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