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个世纪以来,女性的眼睛一直是人们关注的焦点。据史料记载,眼部化妆品的发明,距今已有六千多年。在古代埃及,就已经有了黑色的化妆品用于涂抹在眼睑上,罗马的讽刺作家马提雅尔在公元一世纪就曾经写下了尖刻的评语,“黑色的眼皮下,你还在向男人暗送秋波,你的黑眼皮应该是早上才从抽屉里‘拿’出来的吧”。眼睑、眼睫毛以及眼睛周围的皮肤,都是女人们重点装扮的目标,在人类社会的每一段文明史上,都有无数的招数去装扮眼睛,所有这些招数在颜色、形状和细节变化上都充分体现出人类的想象力和创造力。眼影、眼线、睫毛刷、假睫毛以及各种颜色的隐形眼镜花样翻新,目的都是为了更好地强化女性的眼睛区域,但在详细介绍这些修饰眼睛的人为手段之前,我们还是先来看看眼睛本身该是个什么样子吧。
眼睛是人类最重要的感觉器官,据估计人体对外部世界的信息获取至少有百分之八十是通过眼睛来实现的,眼睛的意义当真非凡。尽管我们在日常生活中说了很多,也听了很多,然而我们在本质上仍然是视觉动物,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与我们的近亲——猿类和猴子们——并没有太大的分别。所有灵长类动物都是以视觉为主的动物,它们的两只眼睛都安家在了头部的正前方,以便更好地通过视觉感知外部世界。
人类眼睛的直径大约仅为2.5厘米,但与之相比,世界上最为先进的电视摄像机简直就是来自石器时代的破烂玩意儿。位于眼睛后方的感光视网膜包含着一亿三千七百万个细胞,这些感光单元把外界的信息传递给大脑,告诉后者在我们的眼前究竟有些什么。所有这些感光细胞当中,有一亿三千万个细胞是杆状的,用于描述黑白影像,剩余的七百万个则是锥型的,能够辨别彩色影像。在任何时刻,这些感光细胞都能够应付一百五十万条同时存在的信息。由于眼睛太复杂了,以致于它们在人类的生存期内是生长变化最小的身体器官,在初生婴儿与成年人之间的对比上,连脑组织的生长程度都要比眼睛的生长来得大。
在眼睛的中央是黑色的瞳孔,它起到的是光圈的作用,让外部的光线能够经由它,投射到视网膜上。当光线微弱时,瞳孔会适当放大,而在遭遇强光时,它会相应缩小,以控制投射到视网膜上的光线的总量。从这个角度上看,眼睛的工作原理就像照相机一样,用一个控制装置来适配不同的环境,但它同时还拥有一个不可控机制:当人类看到非常喜欢的东西时,瞳孔的放大程度会高于正常情况,而当呈现在眼前的东西令人厌恶时,瞳孔很可能会缩得很小。就这两种变化情况,后一种相对容易理解,因为瞳孔过度收缩之后,就能减少投射在视网膜上的光线的总量,从而让眼前令人生厌的东西变得影像模糊。然而当我们看到某些喜欢的东西时,瞳孔异常放大的情形就不那么容易解释了,因为随着瞳孔的过度放大,会有太多的光线投射到视网膜上,从而影像到视觉的精确性,其结果必然是造成影像含混,无法提供清晰的视觉效果。对于恋爱中的青年男女,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情,当他们用放大的瞳孔深情地凝望对方时,看到的不再是清晰的影像,而是自己心仪的对象笼罩在一层模糊而又美丽的光晕里。
中世纪的意大利妓女曾经巧妙地利用过瞳孔的特性,在接待到访的客人之前,她们会向自己的眼睛里滴几滴颠茄汁,这种液体能够让她们的瞳孔明显放大,从而不仅让她们(即便已经是饱经蹂躏、年老色衰)看起来更加动人,还创造出了她们喜欢看到这位客人的假象。
在瞳孔的周围是强健的、有颜色的虹膜,这个缩小的圆盘状结构负责调节瞳孔的大小。这项工作是由不随意肌肉控制的,因此我们不能够蓄意、或者说是有意控制瞳孔的尺寸。虹膜能够根据我们看到视觉影像时的情绪,准确地对瞳孔做出放大或者缩小的动作,它是最可信赖的,我们可以做出这样的结论:我们的瞳孔不会说谎。
人们之间虹膜颜色的差异非常之大,但这并不是说色素会有很多种变化。蓝眼睛的人们其实并不具备蓝色的眼睛色素,他们只是拥有的色素别其他人少一些,结果就留下了颜色偏蓝的外在印象。如果你的瞳孔周围是一圈深褐色的虹膜,那就意味着在你的虹膜的最外面一层,拥有大量的黑色素;如果这一层的黑色素较少,色素更多地分布在虹膜的深层,那么你的眼睛可能是灰色的,也可能随着色素数量的减少,依次向浅褐色、绿色、灰白色、蓝色转变。紫色的眼睛则是因为虹膜中黑色素的量很少,以致于无法掩盖血液的颜色。
所以说,人类眼睛的各种明亮的颜色从本质上看都是某种光学假象,它们所反映的正是黑色素在某种程度上的缺失。从阳光强烈的赤道,到日光照射较少的极地,随着纬度的提升,散布在各地的人类其体内的黑色素也在由多变少,越是接近极地,人类的身体就会变得越“苍白”,虹膜里的黑色素也是依照同样的规律在发生变化。如果我们把白种人的婴儿与深色人种的婴儿做比较,就会深切地认识到这种变化:刚出生的白种人的婴儿几乎全都是蓝色眼睛的,而深色皮肤人种的婴儿,他们的眼睛都是黑色的;但此后,随着年龄慢慢变大,在大多数白人子女的虹膜当中,黑色素明显增加,使得他们的眼睛颜色越来越深,只有相当少的一部分人没能体现这一规律,继续保留着“婴儿般”的蓝色眼睛。
覆盖着瞳孔和虹膜的,是一层通明的“窗户”——角膜,在角膜的周围,是我们习惯于称做“白眼球”的区域,它的专有名称叫做巩膜。巩膜是人类的眼睛当中没有光学作用的部分,同时也是人类的眼睛最独特的一个特征。我们一部分白眼球是旁观者能够看到的,这很不寻常,大多数动物都拥有着像“按钮”一般的、圆圆的眼睛,低等的灵长类动物的眼睛也是如此这般的,但对于大多数种类的猴子情况就不同了,它们的眼睛在左、右两边都有了“眼角”,因而看起来较为细长,不过从形状上看,猴子们的眼睛还是更接近圆形,而不是椭圆,相比之下猿类就又前进了一大步,它们的眼睛是椭圆形的,与人类的眼睛外形接近。猿类的白眼球依然是不可见的,它们两侧眼角暴露出的虹膜部分呈现出深深的褐色,人类眼睛的相同部分则是白色的,这成为一个非常易于辨认的显著特征,科学家相信这种小小的进化是为了让人类在最初的“社交”生活中,更明确地标注出自己视线的改变,让别人在即使相隔较远的地方也能看得到。
在眼睛的可见部分周围,是能够分泌油脂的、边缘闪亮的眼睑,眼睑的外沿上分布着弯弯的睫毛。油脂是由一排排非常细小的腺体分泌出来的,它们就隐藏在睫毛的根部后面,是用肉眼能够看到的非常细微的小孔。伴随着平时的眨眼动作,这些油脂能够对角膜起到润滑和清洁的作用,这个过程同时还得到了泪腺的协助,后者位于眼睑上层的下面,能够分泌出泪水,帮助完成对角膜的润滑和清洗。泪水是经由两个很小的排泪管流出来的,它们也是肉眼能够观察到的小孔,分布在眼睑的边缘,比分泌油脂的腺体要稍大一些。排泪管是位于眼睑靠近鼻子的一侧,一个在上眼睑、另一个在下眼睑。当两个排泪管连接起来,就成为一个完整的通道,可以把“用过的”眼泪导入鼻腔,并把它们运出去。一旦眼睛受到外部刺激,或者是我们的情绪出现波动,让泪腺短时间内产生了太多的泪水,不能够被排泪管及时排出,此时我们就只好泪珠滚滚,过剩的泪水将沿着颧骨流下来。这是人类的眼睛有别于其他动物的第二个独特之处:我们是陆生生物当中唯一会经常因为情绪问题而哭泣的。
在两个排泪管之间,在靠近鼻子一侧的眼角处,有一个粉红色的小块。这是人类第三个眼睑的残余部分,现在看来它已经彻底失去了功用。对于其他的很多物种,第三眼睑依然是有些用处的,有些动物把它当作“风挡玻璃擦洗器”,通过它的眨动清洁眼睛;有些动物则拥有彩色的第三眼睑,只在必要的时候才眨动起来,起到发某种信号的作用;还有一些动物的第三眼睑完全演化成了透明的,可以当作纯天然的太阳眼镜来使用。会潜水的鸭子更特别,它们的第三眼睑不仅透明,而且厚实,这样一来当它们在水下游泳时,可以把它们敏感的角膜覆盖住,提供最完善的保护。试想一下,如果当初在我们的老祖宗们身上,多保留一点水生动物的习性,我们的第三眼睑可能仍会继续起作用,人类对水的亲近感恐怕也会得到显著的加强了。
我们的眼睫毛是用来保护眼睛的,它们也具备一个奇异的特征,不会像头发或者身体其他部位的毛发那样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成白色。每只眼睛大概有两百根睫毛,分布在上眼皮的比分布在下眼皮的要稍多一些,每根睫毛的生长周期约为三到五个月,然后它就会脱落,并被新生的睫毛替换掉。睫毛的生长期限与眉毛的生长期限大体相当。
另外一种形式的对眼睛的保护发生在东方人身上,亚洲人拥有眼角内部上眼睑的内向皱襞,它的存在让亚洲人的眼睛在外观上有了不同与其他人种的、略微的倾斜。所有人种在胎儿时期其实都拥有这种内向皱襞,但到了成年阶段,就只有东方人继续保持着这种特征了。现在仍然有少数西方婴儿在降生时存留着这种特征,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的鼻梁越来越高,东方人的眼睛特征也就随之消失了。之所以亚洲人的眼睛会保留着上眼睑的内向皱襞,看来是为了适应亚洲大陆的寒冷气候。亚洲人大都属于蒙古人种,后者起源于寒冷的蒙古大陆,他们的五官较为扁平,面部也较为宽阔,有较多脂肪,可以更好地对付寒冷的环境,上眼睑内向皱襞的存在等于是在眼睛的上方又布置了一个屏障,便于在恶劣的气候条件下,更好地保护人体的这部分精密设备。
毋庸置疑的是,东方人的眼睛布局其实比西方人更有吸引力,可惜还是有很多亚洲妇女不这么认为,如今在东方的很多整形医院里,到处都能看到眼睛上打着绷带的年轻女子,她们把自己送到了医生的手术刀下,希望把上眼睑的内向皱襞去掉,这样她们的相貌看起来就更接近西方人了。
两性差异在眼睛方面也有所体现,女性的眼睛比男性的眼睛略微小了那么一点点,而且白眼球所占的比例也要稍大一些。在不同的人类文明当中,感情丰富的女性比之于感情丰富的男性,其泪腺总是要更发达一些,这究竟是因为社会文明要求男性不要(至少在表面上不要)过分情绪化,还是因为从生理方面两性就存在着这样的差异,那就很难分辨了,我们不能把它简单地归纳为社会训练的结果,这样处理未免过于草率。
顺便说说眼泪:它们不仅能对眼睛暴露在外面的部分起到润滑剂的作用,同时还能起到杀菌的作用。在眼泪当中包含着一种酶,学名叫做溶解酵素,它能够杀死细菌,让眼睛远离细菌感染的危险。
我们远古的祖先们当中,肯定也会有不少人遭遇视力不佳的严重困扰。视力下降导致的问题是多重的,不仅让人无法准确地获取视觉信息,更会让人因为长久地受制于被歪曲的视觉信息,而导致严重的头痛、偏头痛。在人类文明的早期,视力问题就已经存在,而随着文字的发明,随着书写和阅读的增加,这个问题就更严重了,很多上了岁数的学者不得不雇佣年轻人,帮助他们完成阅读。
生活在公元前后的罗马修辞学研究家塞内卡也许是第一个试图解决视力问题的人,据史料记载,虽然自己的视力很差,塞内卡还是能够在罗马图书馆里辨明自己要去的路线,因为他使用了一个“水球”,效果接近于一个放大的眼镜。这个创造性的解决方案本来可以为眼镜的发展提供灵感,但当时没有人认识到这一点。到了十三世纪,英国的哲学家罗杰·培根在他的观察报告中做出了如下记载:“如果有人透过水晶或者玻璃的中部去观察字母或其他细小的目标……如果水晶或者玻璃的形状如同小半个球体,并且把凸出的一面对着眼睛这一边,那么他就能够把字母或者其他细小的目标看到很清楚,一切都如同被放大了的。”培根接着表示,依照这个设想制作出来的玻璃应该对那些视力较弱的人有很大的帮助,可是这一次,培根的话也被人们当成了耳边风。直到十三世纪末期,真正能够帮助阅读的眼镜终于在意大利出现了,不过我们并不知道,它的出现是否受到了培根的启发。1306年,一名佛罗伦萨僧侣在布道时说了这样一段话:“制作眼镜的工艺发明至今还不足二十年,它堪称地球上最有用的发明之一,这项发明……”差不多与此同时,马可·波罗也在他的东方游记当中记录了中国老年人用透镜辅助阅读的事例,因此我们可以确信,眼镜的广泛使用在十四世纪已经蔚然成风。到了十五世纪,专门制作、用于修正近视的镜片出现了;等到十八世纪,本杰明·富兰克林发明了双焦透镜;第一副可靠的隐形眼镜也在1887年新鲜出炉,它的发明地点是瑞士。
对眼镜历史的简单介绍并不是出于医学方面的兴趣,而是因为眼镜的出现改变了人类眼睛的外观。眼镜的形状也成为了佩戴者面部特征的一部分,镜框上沿非常粗重的眼镜,总会给人留下佩戴者紧皱双眉的假象,从而让后者显得更加严厉和粗暴;一副宽大的圆框眼镜则会让人觉得佩戴者是在时刻睁圆了眼睛仔细观察,眼镜的弧线形轮廓俨然“变成”了弯弯的眉毛。眼镜的装饰作用非常突出,完全可以被视为精妙的化妆手段之一,尽管它并不是人类面部的有机组成部分,但它所勾勒出的线条却不可能被人忽略掉,一个人只要戴上眼镜,就能让自己整个的面部表情发生改变。
墨镜对人类面部表情的影响更加显著,像我们前文所提到的,由于白眼球的可见部分的存在,眼部的运动变得更加容易辨识,它也因此成为社交活动当中向周围的人提供及时信息的一个重要来源,但只要墨镜一戴,这个信息来源就被彻底抹杀了。无论是坚定的目光,还是游移的目光,冷漠的眼神,或者过分关注的眼神,放大的瞳孔、亦或收缩的瞳孔,所有这一切都被隐藏在了黑色的镜片之下,旁人只能依靠自己的想象力去凭空猜测,在镜片的后面究竟发生着怎样的情况。
旁观的人究竟错过了些什么?让我们设想一下,如果一群女性举行了一场社交集会,我们能从她们的眼部活动中获知哪些信息呢?在这样场合,下属们往往倾向于将目光瞄准她们的上级,上级们则似乎全然忽略了下属的存在,除非在特别的情况之下才会有例外。比方说,如果一个友好的、顺从的人进入了一个房间,她的眼睛会飞快地向两旁扫视,确认在场的人都有哪些,如果她看到了一位身份、地位很高的人,她的目光就会长时间地、稳定地停留在后者的身上。一旦房间里的其他地方爆发出笑声,或者是有人发出了具有争议性的言论,再或者是某人发表了一些个人观点,后来的这个人就会向发生“情况”的方向以及制造“情况”的首要人物瞟上几眼,但身份、地位很高的人却往往保持着孤傲的态度,基本上不会为其他事情所动,也不怎么会注视自己的下属们,除非她要向自己的某个下属提出问题,她才会直接地望着后者,而后者往往不敢与领导视线交投,她们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的反应都是把眼光转向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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