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下半叶的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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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十九世纪下半叶的罗马尼亚文学中,文学团体“青年社”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青年社”于1863年在文化名城雅西成立。举办文学和哲学讲座、组织文学朗诵会、开展文化讨论、编辑文学报刊是该社的主要活动内容。 “青年社”于1867年创办的《文学漫谈》杂志很快便成为最负盛名的文学刊物之一。一大批出类拔萃的作家都为它撰过稿。“青年社”积极探寻真理,努力发掘生活中一切美的东西,重视民间文学的精华,反对在文学中使用晦涩难解或学究气十足的语言,主张文学语言的纯朴化。所有达一切都有力地推动了罗马尼亚文学的发展。

  谈到“青年社”,总会不由得使人想起马约雷斯库这个名字。文学评论家、美学家和政治家蒂图·马约雷斯库(1840—1917)一直是“青年社”的核心人物。他曾先后在维也纳、柏林和巴黎上完中学和大学并获得哲学博士学位。回国后,担任过中学教师、大学教师和校长的职务。他的政治生涯曾一度将他推上内阁大臣和首相的高位。

  马约雷斯库主持“青年社”的工作后,遂以《1867年以来的罗马尼亚诗歌探讨》、《罗马尼亚诗歌和散文的新方向》、《卡拉迦列先生的喜剧》、 《爱明内斯库及其诗作》、《自相矛盾》等论文奠定了“青年社”的文化、文学和美学思想基础。这些论文在文学界引起了一次又一次的轰动。马约雷斯库和“青年社”的声望也与日俱增。马约雷斯库是罗马尼亚第一位将艺术同科学清楚地区分开来的论论家。他认为艺术不同于科学、伦理学、历史和政治。科学通过抽象概念反映自然的本质,探寻客观规律。艺术则表现人们对自然的主观理解。艺术不能和概念同日而语,艺术意味着热情和感觉,而这些都是永桓的。美是艺术的基础。在谈到文学作品和读者的关系问题时,马约雷斯库指出,文学作品能把读者带入“理想的境界”,使读者摆脱私欲,忘却自我,从而间接地对读者产生深刻的伦理影响。马约雷斯库还特别强调形式的重要性。认为形式是根本所在。他的文艺观为他赢得无以数计的知音,同时也给他树起相当一批的论敌。文学理论家盖理亚就同马约雷斯库进行过长期的、激烈的论争,指责他宣扬“为艺术而艺术”。

  马约雷斯库对罗马尼亚文学所作的最大的贡献便在于发现并培植了一批具有时代意义的作家:爱明内斯库、卡拉迦列、克莱昂格、斯拉维奇、科什布克等、他们以辉煌的天才为罗马尼业文学带来了空前的繁荣。文学史家们索性将这一时期称作“经典作家时期”。

  2

  他常常独自站在菩提树下,翘首凝望遥远的星空。从他那略带忧伤的表情中流泻出的美丽的孤独打动了星星,打动了湖水,打动了摇曳的树林。于是,一缕飘忽的萧声为他传来了缪斯的问侯;干是他顺手拿起一根树枝,在大地上写下了一行行浪漫的诗句……

  他就是米哈依·爱明内斯库。

  爱明内斯库1850年1月15日出生于罗马尼亚博托夏尼一个小业主家庭。由于家中藏书丰富,他从小就喜欢阅读莎士比亚、莫里哀、伏尔泰等文学大师的作品。人们常常看到他手捧一本书,或倚着白扬树,或坐在山泉旁,一读就是好几个小时。如诗如画的乡村景色吸引着一颗幼小的心灵。他在树林间、草地上,池塘蒡、田野中编织过多少梦幻!在他童年岁月留下美丽的印痕的还有无数古老而神奇的民间传说和故事。甚至有一段时间,听老人们讲故事成了他最大的乐趣。他性格中自由奔放的一面在中学期间表现了出来。当时他实在忍受不了学校里呆板的纪律和单调的生活,曾逃离学校,随一剧团周游全国。1866年,十六岁的爱明内斯库在《家庭》杂志上发表了第一首爱情诗《假如我有……》,从此开始文学创作生涯。1869年,在经历了6年的流浪生活后,爱明内斯库遵从家父的意见,前往奥地利深造。他在维也纳攻读了哲学、历史、法学、政治经济学和解剖学。维也纳使他拥有许多美妙的瞬间。他写过不少诗,反映这段难忘的经历。1872年又来到柏林继续学习。在此期间,有机会欣赏到歌德、席勒、海涅等德国名作家的杰作。1874年。爱明内斯库重新踏上了祖国的土地。在雅西,他先后担任过图书馆长、学校督导、杂志编辑职务。尔后,来到布加勒斯特,任《时代报》杂志编辑。1883年,诗人不幸患上精神病,从此再也没有痊愈。该年年底,他生前唯一的一本诗集,由于马约雷斯库编辑出版了。这给予他莫大的慰藉。1889年6月15日,年仅三十九年的爱明内斯库永远地睡着了。三天后,友人们冒着蒙蒙细雨将他安葬在贝鲁公墓,墓地的两则一棵菩提和一棵松柏静静地陪伴着诗人。

  爱明内斯库在短促的、不幸的一生中,凭着辉煌的天才,创作了大量文学作品,其中绝大部分是诗歌。他首先是一位爱情的歌手。他创作的《蓝色的小湖》、《愿望》、《当回忆》等优美动人的爱情诗一直被广为传诵。他的爱情诗往往散发着来自宇宙的神秘气息,从而获得了一种形而上的深邃含义。 《星星》一诗便充分地体现出了这一点:

  通向刚刚升起的星星

  是条漫长漫长的道路,

  经过千万年的时间

  星光才闪现在我们眼前。

  也许星星早已熄灭

  在那湛蓝湛蓝的远空,

  但它美丽的光芒

  此时才照亮我们的视野。

  死去的星星的形象

  缓缓地显示于高空。

  当它存在时,我们看不见,

  如今见到它,而它早已陨灭。

  同样当我们的思恋

  消失在深夜的时候,

  熄灭的爱的光芒

  依然会追随我们的心灵。

  自然也是诗人反复吟唱的永恒主题。山谷、田野、星星、小溪、湖水、树林是他诗中出现得很多的词汇。美丽的自然常常是诗人灵感的源泉;神奇的自然一直是诗人向往的归宿。融入自然对于诗人而言便意味着进入永恒,于是,诗人只有一个愿望:

  我还有个唯一的愿望:

  在夜的静谥中

  让我悄然死去,

  头枕辽阔的大海,

  让我缓缓入梦,

  躺在树林的旁边,

  在无垠的海面上

  让我拥有晴朗的天空。

  我不需飘扬的旗帜,

  也不要豪华的棺木,

  但愿你们用嫩绿的树枝

  为我织一张温馨的小床。

  爱明内斯库对自己的祖国始终怀有深厚的感情。尤其在异国它乡留学时,随着距离的拉开,这种情感便变得更为浓烈。在《我对你有什么愿望呢,亲爱的罗马尼亚》一诗中,诗人沉得祖国美丽得像“年青的新娘”,慈祥得象“自己的母亲”。正因为爱得深切,他才真诚地希望祖国“永保罗马尼亚的精神,手握强有力的武器”并且永远“英勇、豪迈而又壮丽”。

  哲理长诗《金星》是爱明内斯库的代表诗作。这首长诗讲述了这样一个美丽动人的故事:从前有位出身高贵的姑娘,名叫克特琳娜,犹如月亮一般美丽无比。她时常独倚窗旁,眺望着远空的名叫许彼里昂的金星。金星从海上升起,在波涛翻滚的航道上,用自己的光芒为帆船指引航向。姑娘望着金星,金星也看到了姑娘。在相互长久的凝望中,爱情在悄悄地萌发。姑娘柔声细语地说:“温柔的金星,乘着一线光芒,降临人世吧!”金星颤栗着,立即回答了她的召唤:“抛弃你那个尘世,愿你做我的新娘。”他们就这样一夜又一夜地互相呼唤着。姑娘无法踏上金星开辟的路径,因为她觉得天空固然美丽,但却缺乏生气。于是,金星决定飞向上帝,请求放弃永生,回到尘世。就在这时,狡猾的侍童克特林却在打着姑娘的主意。一次,当克特琳娜来到他面前时,她一把搂住姑娘,说尽了甜言密语,向她表达爱情。克特琳娜既想拒绝,又想放任自己。金星飞到上帝面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而上帝让他转过身去,望一望等待他的是什么。金星许彼里昂从空中转过身来,惊讶地看到克特琳娜正和一个少年在柔和的月光下卿卿我我。姑娘沉醉于爱恋之中,她抬起头来,看见了金星。渐渐地,她的心里又充满了对金星的柔情。但失望至极的金星再也没有降临。他闪着苍白的光芒,发出了这样的感叹:“你们生活在狭隘的尘世/任凭命运的摆弄,/而我在我的天宫中,/感到永生不灭但又凄凉无比。”

  诗人前后共用了八年时间创作出这首杰出的长篇哲理诗,使他的诗歌创作达到了辉煌的顶峰。诗人从民间传说中吸取灵感,富有创造性地把天空中的金星拟人化,并赋予他一个和古希腊神话中的提坦巨神一模一样的名字——许彼里昂。这首充满浪漫主义气息的长诗实际上包含着深刻的寓意。它旨在表现天才的命定的孤独。天才的情感无法为凡人所接受,天才的理想难以在尘世实现,天才时刻不停地闪耀着光芒,照亮了茫茫黑夜,而自己却难免凄凉无比的命运。了解一下爱明内斯库的生平,我们可以注意到金星的形象在某种意义上也是诗人自身境遇的真实写照。他一生怀才不遇,尽管创作了无以计数的辉煌诗作,但却知音难觅,很少得到别人的赏识,唯有一本诗集在生前出版。在情感上,他也有着和金星一样的遭遇。他曾经真诚地爱过一位女诗人。后来由于种种原因而失恋了。爱明内斯库的才华恰恰表现在从自身的经历及社会现实中发掘出了永恒的主题,并用艺术语言和手法出色地表达了出来。正因如此,爱明内斯库在罗马尼亚文学史上享有“诗坛金星”的美称。

  爱明内斯库继承并极大地丰富了罗马尼亚诗歌传统,他的诗作无论在韵律、节奏、意象和语言表现力上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精湛程度,成为“罗马尼亚最伟大的民族诗人”。他的诗深受广大读者的喜爱,其中许多已被谱成歌曲或收入各种课本和读物,在罗马尼亚广为流传。

  罗马尼亚当代诗人马林·索雷斯库用诗的语言这样赞美爱明内斯库:

  爱明内斯库并未存在。

  只有存在一个美丽的国度,

  紧靠着无垠的大海,

  那里,波涛织出白丝

  就象国王未经梳理的苍髯。

  只存在一片湖水,恰似流淌的树林,

  月亮在水中筑有旋转的窠巢。

  还存在几棵菩提

  和两个恋人,

  他们懂得怎样将整朵鲜花

  揉进一个亲吻。

  还有一些鸟和云,

  它们在空中自由流浪,

  宛如长长的流动的平原。

  所有这一切

  都必须拥有一个名字,

  唯一的一个名字,

  人们就叫它们

  爱明内斯库。

  的确,爱明内斯库已融进了大海、湖水,已变成了菩提、白云,已成为宇宙中一切美的象征。因此,爱明内斯库已不仅仅作为个体存在,他是诗,他是美,他是永恒。

  3

  在罗马尼亚文学史上,依昂·克莱昂格 (1839—1889)的名字总会使人联想到故事和童话。这位出身贫寒的作家似乎应该感谢他的位于摩尔多瓦的家乡,那是个景色宜人的山村,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神话和故事以及丰富多采的民间习俗。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他的讲故事的才华才得到了充分了展现。同罗马尼亚大多数作家相比,克莱昂格并没有高深的学历。他幼时由于家境贫寒而迟迟不能上学,后来,断断续续上了几年学,但中学未毕业便当上了教师。教师工作对于他真是太合适不过了。他一下子拥有了讲坛,拥有了那么多的听众。克莱昂格很不喜欢当时那些深奥难啃、脱离实际的教科书。他干脆自己动手,现编了一套教材,结果竟大受学生们的欢迎。诗人爱明内斯库当学督时认识了克莱昂格。发现他的特殊文学天赋后,爱明内斯库立即鼓励他拿起笔来,从事文学创作,并介绍他加入“青年社”。评论家马约雷斯库也极为欣赏克莱昂格的才华。他在自己主持的《文学漫谈》杂志上以大量篇幅发表了克莱昂格的故事、童话和小说。于是,文坛上又升起了一颗耀眼的星。

  克莱昂格的作品幽默、机智而又不失简朴。而这种令人赞赏的简朴实际上基于对生活深刻的了解。克莱昂格熟悉季节的每一丝微妙的变化,熟悉丰富多采的民间传统和习俗,熟悉农民和手艺人使用的每一件工具。因此,他总能绘声绘色地讲述一切。他还知道狗熊藏在哪儿,小鸟何时起飞,国王的女儿为何要躲到月亮里。因而他的童话总能将读者带入一个神奇的世界。最为重要的是他太了解普通百姓了,了解他们的语言、他们的心理、他们的品质,他懂得如何展示这些普通人的精神生活。

  回忆录《童年的记忆》代表了他的创作高峰。该书共分四部分,前三部分于1880—1881年间出版,最后一部分在他去世后才得到发表。从作者颇为动情的笔调中,我们不难看出童年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最难忘的时光”。家乡的山坡,简朴的学校,温馨的小院,茂密的森林在克莱昂格的笔下都成为一幅幅意境隽永的水彩画。他还写到了亲人,写到了乡邻,写到了许许多多朴实无华的农人。他精心塑造的母亲斯玛兰达纯朴、刚毅、勤劳、善良的形象往往会让读者感动不已。《童年的记忆》没有华丽的词藻,没有曲折的情节,有的只是通俗生动的民间口语,有的只是富有人情味的讲述。正是这种纯朴和自然使它成为罗马尼亚文学中一部熠熠生辉的经典之作。

  克莱昂格于1881年出版的另一部重要作品《童话集》已成为一代又一代罗马尼亚人百读不厌的佳作。在一则则生动有趣的童话中,作者塑造了许许多多变幻莫测而又真实可信的神奇人物和动物形象,描绘了一幅幅绚丽多彩的但又极具特色的自然景色,讲述了一段段扣人心弦但又不乏寓意的故事。作者还巧妙地将民间流传的五花八门的谚语、轶事、传奇和歌谣揉进了这些童话中,从而使它们更具民族特色和乡村色彩。现在我们就来欣赏他们最长的童话《真假太子》中的一个小小的片断:

  小太子明白自己已无路可走,无计可施,只好答应事事顺从光脸,听天由命。于是,

  光脸便将小大子的信、钱和武器统统夺了过来,占为己有,然后放小太子出了井。接着,

  他命令小太子吻一下剑,逼迫他遵守刚刚发过的誓言。“从今往后,我就叫你白奴哈拉普,

  你已没有第二个名子了。”光脸对小太子狠狠地说。

  随后,他们各自骑上马,光脸当主卜,走在前头,哈拉普为侍从,跟在后面。

  他们向着遥远的王国走去。

  愿上帝保佑我们的小太子。

  他要走的道路还很长很长,

  您要听的故事还很长很长。

  他们走啊走,走了好长好长的路程,渡过九片海洋,路过九个国家,越过九条大河。

  最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那个王国。

  克莱昂格因其出色的作品而被誉为同爱明内斯库和卡拉迦列齐名的最伟大的经典作家之一。

  4

  1885年,当卡拉迦列将最后一部喜剧《狂欢节》呈现给读者时,他才刚满三十三岁,但已然在文学生涯中创造了辉煌的业绩,成为当时声望极高的剧作家和小说家。依昂·卢卡·卡拉迦列 (1852—1912)生于普洛耶什蒂附近一个乡村。他的家庭似乎同戏剧结下了不解之缘。当律师的父亲青年时代曾一度迷恋戏剧。两位叔叔科斯塔凯和约尔古都是有名望的演员和戏剧家。这种家庭氛围显然对他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卡拉迦列只上过四年学,后因家庭陷入困境而被迫辍学谋生。他的阅历太丰富了,早年当过舞台提词员、家庭教师、校对,后来又任过编辑、剧院经理等。曲折的生活经历反而开阔了他的视野,为他的创作积累了不少有用的素材。

  卡拉迦列的成就主要表现在戏剧方面。他创作了《暴风雨之夜》(1879)》 《列奥尼达先生面对反动派》(1880)、《一封丢失的信》(1884)等在罗马尼亚戏剧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讽刺喜剧。其中《一封丢失的信》无论在艺术性上还是在思想性上都不愧为一部难得的佳作。

  该剧剧情如下:某县城即将举行“民主选举”。县长与保守党地方组织头目特拉哈纳凯相互勾结。他们有权有势,自以为稳操胜券。不料,选举前夕,特拉哈纳凯的妻子将县长写给她的情书弄丢了。这封信落入了自由党头目卡察温库斯的手中。他以公布信件相威胁,逼迫县长和特拉哈纳凯支持他当候选人。正在他们讨价还价的时候,卡察温库斯掌握的那封信却又不翼而飞了。于是,形势又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当他们尔虞我诈争权夺势之际,中央指定的候选人到达了。原来这个不学无术、老态龙钟的候选人也是由于掌握某要人的隐私,依靠要挟当上候选人的。最后,两派只得互相妥协,共同“支持”中央派来的候选人。一场所谓的“民主选举”便鸣锣收场了。作者在这部剧中以辛辣尖锐的笔锋、曲折多变的情节、妙趣横生的语言揭露了资产阶级的所谓“民主”。他的其他几部剧作也大都充满了无情的讽刺和深刻的内涵。从他的剧作中,我们不难发现他敏锐的观察力、丰富的生活积累、广博的知识面和精湛的艺术功底。

  卡拉迦列同时还是罗马尼亚文学史上最著名的讽刺作家。他的小品和小说短小精悍,构思巧妙,充满了犀利的讽刺和苦涩的幽默,与俄国作家契诃夫的作品有许多相同之处。短篇小说《酷热》中有这么一段讽刺味十足的对白:

  绅士:主人在家吗?

  仆人:在家,不过他吩咐过我,一旦有人来访,

  就说他到乡下去了。

  绅士:去禀报一声,我来了。

  仆人:这可不行,先生。

  绅士:为什么?

  仆人:他锁上房门了。

  绅士:你去敲一下门,他会开的。

  仆人:哦,他出门时把钥匙带走了。

  绅士:那么说,他的确出门了?

  仆人:不,先生,他没有出门。

  绅士:我说朋友,你简直象个……白痴!

  仆人:我可不是,先生。

  绅士:你刚刚说了,他不在家。

  仆人:他在家,先生。

  绅士:你不是说他出门了吗?

  仆人:不,他没有出门。

  绅士:那么,他在家。

  仆人:不,他不在家,但他并没有去乡下,他只是出去溜溜达达。

  绅士:去哪儿呢?

  仆人:进城了。

  绅士:哪儿?!

  仆人:就在布加勒斯特。

  绅士:那就告诉他,我来过了。

  仆人:请问尊姓大名,先生。

  绅士:这同你有何相干?

  仆人:好向他禀报呀!

  绅士:禀报什么?既然我没有将向他传达的内容告诉你,你能禀报什么呀?先等我

  告诉你吧,不要着急……他回来时,你就对他说有人找过他了……

  仆人:谁找过他?

  绅士:我。

  仆人:您的大名,先生?

  绅士:不必了。他认识我……我们是朋友……

  资产阶级贵族和市侩的愚蠢、琐碎和无聊在这段对白中被揭露得淋漓尽致,真令人拍案叫绝。

  卡拉迦列的矛头一直指向资本主义社会和当时的反动政府,这给他招来了种种非难和打击。1904年,他被迫离开祖国,客居柏林,最后竟死在异国它乡。然而反动政府对他的迫害反而增加了他的声望。人们普遍称他是“一只眼睛笑,另一只眼睛哭的文学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