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乔伊斯

    
  詹姆斯·乔伊斯(1882——1941),爱尔兰作家,20世纪最伟大的小说家、现代派文学巨匠和意识流小说大师。他的创作“宣告了19世纪的末日”,“标志着人类意识新阶段”,在西方文坛产生了强烈的震撼和深刻的影响。
    
  1882年2月2日,乔伊斯生于都柏林一个穷公务员家庭。当时,父亲在税务局工作。他幽默健谈,很有音乐天才,但自私、酗酒、吹牛,对妻子孩儿既宠爱又虐待。虽然在那之前他曾从事过多项工作,可往往都一事无成。家境也被他弄得越来越糟。作为这个没落之家的长子,乔伊斯的感情世界十分复杂。对父亲,他又爱又恨,又亲切又恐惧。对母亲,他也又亲密又疏远,既想躲避,又时常思念。
    
  乔伊斯从小就在耶酥会学校接受严格的古典文化和天主教教育,准备长大当神父。中学毕业前,开始同宗教信仰和都柏林庸俗无聊的社会生活决裂,决定献身文学事业。1898年,他进入都柏林大学学习现代语言,并于4年后取得该课程的学位。期间,受到托尔斯泰和易卜生等人的影响,逐渐显露出文学才华,创作热情随之萌发起来,发表了《心境》、《光明与黑暗》和《室内乐》等诗集。1900年,他在欧洲一家著名杂志《双边评论》上发表了论易卜生戏剧的文章,并同这位戏剧大师建立了联系。乔伊斯曾经追求过社会主义,对社会改革也很感兴趣。但当时爱尔兰腐败的政治和使人窒息的宗教制度不仅在政治上打破了他的梦想,而且在艺术上也束缚着他的手脚。他决心冲破它们的羁绊,选择一个艺术家的道路,离开爱尔兰去求得一个无拘束的流亡生活。于是,他于1902年大学毕业后便远赴巴黎学医,开始了漫长的“自愿流亡”生涯。
    
  1902年始,直到他生命终结,在长达近40年的异乡生活中,除了因母亲病危等因素偶尔回爱尔兰作短暂停留外,乔伊斯不停地在欧洲大陆上漂流。法国、意大利、瑞士等地都曾留有他的足迹。20年代初,他定居巴黎,专门从事小说创作。流亡生活不仅给他提供了自由的文学创作环境,而且也使他更客观地了解了爱尔兰。同时,流亡生活也开阔了他的视野,使他摆脱了本国和本民族的局限,进一步认识了自我。他说:“流亡就是我的美学。”欧洲大陆各种文化的熏陶,使他的文学作品既充溢着浓郁的民族色彩,又具有一种远距离观照的冷静与透僻。
    
  1904年,乔伊斯与一家旅店的侍女诺拉相爱并生活在一起。随后,这位当时只有20岁的姑娘便随同他漫游欧洲,成为他终生的伴侣。可他们直到1931年才正式结婚。乔伊斯一生与贫病为伴。他教英语糊口,也曾为报纸撰文而捞点稿费,但这都无法改变他的困境。虽然有好心的朋友相助,可他花起钱来仍大手大脚。同时,他还患有严重的眼病和忧郁症。他很痛苦,他的一生充满了失望、坎坷和艰辛。仅1917年到1930年,他就做了25次眼科手术。在几乎双目失明的困境下,完成了他的一部部杰作。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他移居瑞士。长年颠沛流离的生活使他的身心受到巨大伤害,终因患十二指肠溃疡不治而于1941年1月13日去世。
    
  乔伊斯大半生流亡欧洲大陆,可使他魂牵梦绕的依然是他的故乡都柏林。他说:“一切大作家首先必须是一个民族的作家,因为他们都有强烈的民族心,他们最后才能成为一个国际的作家,……至于我,我是永远写都柏林的,因为只要能触及都柏林的心脏,我就能触及世界所有的心脏。”所以,他创作的题材,他笔下的人物都集中在这个激烈动荡的城市。
    
  短篇小说集《都柏林人》(1914)是乔伊斯用了3年时间完成的第一部作品,共有15个短篇,并根据“童年、青少年、成年和社会活动”四个阶段来安排故事顺序,其中的许多人物都是以作者的亲朋或自己为原型。作者采用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以亲身的感受和经历,冷静地描写了发生在爱尔兰的悲剧性的堕落和在梦中挣扎的人民,记录了他熟悉、喜爱又厌恶的都柏林市民平庸乏味的日常生活,揭示了爱尔兰腐败的政治和宗教对人的压抑,给人们带来的幻灭和悲哀,表现了他们的失意和空虚,流露出对爱尔兰社会风尚的蔑视和反感。作者追求的不是情节曲折动人,作家要透过那些平凡琐事,借用象征手法,展现人们对理想追求的破灭。
    
  贯穿这15个短篇之中的共同主题是弥漫于精神;道德、社会和政治生活各个领域中的麻木、沉闷和无为的瘫痪状态、作者在反映这种社会状态的同时,还通过人物在某一时刻的“精神感悟”来揭示人生的本质。在《姐妹》中,作者描写一个小孩看到神父的遗体后所得到的启示,反映了对神父的精神和宗教瘫痪的模糊认识。在《路遇》中,作者描写那个逐渐长大的孩子去寻找带有象征和冒险色彩的“绿眼睛”,结果只找到一个行为乖戾的性变态者。“绿眼睛”使他寻找新生活的幻想破灭了。在《阿拉比》中,作者描写了那个已经长大的孩子所经历的“精神感悟”,描写他“感到自己是个受虚荣心驱使和嘲弄的可怜虫”。这三部曲既表现了人们对理想和幻想的本能追求,也表现出人们在黑暗、堕落的社会环境中理想的破灭。《死者》是乔伊斯最著名的短篇之一。作品描写一个叫加布里埃尔的人在倾听他的妻子讲述一件婚事:有个年轻人为了爱她而丧生。听完妻子的追述后,加布里埃尔感悟到“他的灵魂已接近那个住着大批死者的领域”。小说结尾时大雪飘落,把读者带进一个死者、生者和两者相混杂的世界,给人们留下一个广阔的思考空间:是生?还是死?或虽生犹死?整部小说集就是由这些一连串的精神感悟组成。读者感悟到都柏林生活的沉寂与不幸,感悟到生活在其中的人们由于屈从和忍让以及缺乏为美好理想而斗争的信心而在思想、心理和精神上的瘫痪。
    
  《都柏林人》表现出乔伊斯很高的艺术才能。既有现实主义手法,又有自然主义的特点,同时还流露出象征主义的倾向,并隐约可见作家意识流技巧的雏形。语言简洁,文笔清晰,描写细腻,潜台词丰富,节奏平缓,很多故事表面上看好像在平铺直叙,可其中却往往蕴含着象征和启示。
    
  《青年艺术家的肖像》(1916)是一部带有自传性质的中篇小说。主人公斯蒂芬·德达路斯是一个孤独的诗人和哲学家。他体质纤弱,天资聪颖,但家庭复杂,父母对立,周围也是一片贫困、冷漠、平庸和闭塞。这使得他的思想十分矛盾。一方面,他厌恶传统的道德观念;一方面,内心又时时涌动着创作的欲望。在耶酥学校期间,心灵中的激烈斗争使他放弃了天主教信仰。大学时代,他试图通过研究中世纪哲学、古希腊文化和文学创作来逃避现实,因而在动荡的社会现实面前手足无措,把祖国的解放事业置于脑后,拒绝为争取祖国的独立而斗争,并坚持个人主义哲学,最终决定离开爱尔兰,“自愿流亡”,与家庭、宗教和国家彻底决裂。在艺术创作中找到了自己的理想,成为一个孤独的漂泊者。
    
  《青年艺术家的肖像》是乔伊斯艺术发展的转折点,是他正式运用“意识流”手法创作的第一部小说,被认为是《尤利西斯》的前奏曲。在作品中,乔伊斯首次采用自由联想、内心独白等意识流手法,通过青年艺术家斯蒂芬的意识流程反映作者对爱尔兰社会的蔑视与不满,展示了现代艺术家与社会的关系——走向艺术就是走向死亡的命运。并且以不同风格的语言活动来表现幼年、童年、青少年等各个不同时期的思想感情。作品中自然主义和意识流手法兼而有之,现代实主义和象征主义同时并存,表现了从传统到革新的转变以及革新与传统的有机结合。
    
  《为芬尼根守灵》(1939)是乔伊斯最后一部长篇小说。这是一部奇书,一部用梦幻的语言来表现梦幻意识的“梦幻小说”。作品没有完整的情节,也没有清晰的轮廓,而是围绕人类历史上死亡与复活的循环往复这个中心主题,描写都柏林一家小酒馆的老板伊尔威克梦中的经历,以表现当代世界已进入死亡期的最后混乱。梦中的人物可以互相转化,梦中的情节也具有复杂的、变化不定的象征意义。乔伊斯用自己独创的梦的语言来描写梦境,不仅把英语单词拆散,重新组合为混合词,而且用多种方式使用多种语言,综合构成复杂的意义群,使这部小说成为一部让清醒的人望而却步而又狂热追求的“创新”之作。
    
  长篇小说《尤利西斯》(1922)是乔伊斯的代表作品,是20世纪最伟大的英语文学著作,是作者酝酿了10多年,花费了7年时光才写成的意识流小说的经典作品。它的出版“标志着一种社会制度的最终解体”。尽管从打问世起它就屡遭非议,但却没有人能动摇它在西方现代文坛上的里程碑地位。
    
  《尤利西斯》这一书名是从荷马史诗《奥德赛})的主人公俄底修斯的拉丁文名幻化而来的。作者以他的名字为自己的作品命名,表明了这部小说在人物、情节和结构上同荷马史诗的对应关系。乔伊斯认为,在表现对人生的探索上,荷马史诗《奥德赛》是全部西方文学的基石。全书由三部组成,共18章。故事发生在1904年6月16日早8点到次日凌晨2点40分。作家采用意识流手法,描述了三个主要人物在都柏林的生活经历和他们的意识活动。斯蒂芬在母亲去世后,深感悲哀和懊丧。母亲在临终时曾经要求他跪在病榻前为她的灵魂祈祷,但他出于对宗教的反叛而拒绝了母亲的请求。他因没有听从母亲的临终遗言而感到侮恨,又因在精神上与宗教、家庭和国家决裂而感到无所寄托。同时,他还因对母亲产生过情欲而深感内疚。所以,他终日烦恼不安,渴望在精神上重新找到一个父亲。广告承揽员布鲁姆是个平庸的资产阶级市侩。16日这天,他为广告业务在都柏林四处奔走,一无所获。11年前,幼子的不幸夭折在他的心灵上留下了难以治愈的创伤。他的性机能衰退了,情欲旺盛的妻子莫莉却另寻新欢。这不但使他羞愧难忍,同时也加重了他精神上的负担。为此,他只能同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女子暗通情书,在绵绵的情话和想入非非中寻求性的满足。他温和仁慈又猥琐平庸,诚恳朴实又常遭奚落。于是,他就幻想找一个有所寄托的儿子。那天晚上,他同斯蒂芬在妓院相遇了。两位飘零无依、精神上倍受挫折的人,彼此在对方身上找到了精神上缺乏的东西。布鲁姆找到了精神上“儿子”,斯蒂芬找到了精神上的“父亲”。深夜,布鲁姆把酩酊大醉的斯蒂芬带回自己的家中。而刚刚送走情人的莫莉听丈夫说斯蒂芬要加人他们的生活,便朦朦胧胧地感到一种母性的满足,同时也隐约感到了对一个青年男子的性欲冲动。布鲁姆想留斯蒂芬过夜,而斯蒂芬却婉言谢绝后离去。最后,莫莉在即将入睡的时刻迷迷糊糊地回忆起当初与布鲁姆恋爱以及与情人相处的时光。
    
  《尤利西斯》被认为是一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精神崩溃的史诗”,是“关于一个社会无可挽回的分崩离析。”作品中的三个人无不带有病态的色彩:布鲁姆穷途潦倒,懦弱无能,明知妻子另有新欢而无可奈何,只好在与未曾见面的女子的情书中寻求满足。莫莉由于丈夫的精力衰竭而整天沉溺于肉欲,处于精神的恍惚之中,完全被动物的本能所支配而不能自拔。斯蒂芬是个青年艺术家,在生活上穷困不堪,在精神上倍受磨难。愤世嫉俗又充满虚无主义思想。他们三人的沟通和巧遇,构成了庸人主义、虚无主义和肉欲主义的三结合。而这种结合正是都柏林社会也是现代西方社会中人格破碎、庸俗猥琐和精神崩溃的深刻写照。在乔伊斯的笔下,古代神话的结构形式被赋予了崭新的内容,10年的历险经历变成了一昼夜的漫游,广阔惊险的大自然背景变成了活生生的都柏林社会,英雄悲壮的历史成为庸人卑劣猥琐的现实。社会在瓦解崩溃,生活变得单调无味,人们整日无所作为,作者以布鲁姆影射奥德修斯,以莫莉影射奥德修斯的妻子珀涅罗琅,以斯蒂芬影射奥德修斯的儿子忒勒马科斯。在鲜明的对比中,使读者清楚地看到,古代驰骋疆场的英雄已变成今天含羞忍辱的凡夫俗子,过去以忠贞守节著称的女子已成为肉欲横流的荡妇,昔日雄姿英发的少年已变为当今精神空虚的骚客。在古代英雄人物的反衬下,现代西方文化哺育出来的布鲁姆、斯蒂芬和莫莉竟显得那么卑微、苍白和渺小。
    
  布鲁姆是这部作品的主人公,他融正常人和非理性人于一身。在他的身上体现了爱尔兰民族的“国民性”:仁慈而又狠琐,怯懦而又宽厚,空虚而又动摇。他明知妻子在外偷情,却假装不知。面对暴力的袭击,他临阵脱逃。听到别人的辱骂,他也忍气吞声。他本来性无能,却在抽屉里隐藏着性照片,并且偷看女人的内衣,还在沙滩上手淫。在他的身上,已几乎看不到任何英雄主义的色彩和勇士的气概,以及可歌可泣的高尚品质。他不是古代文学作品中那些闪烁神圣灵光的令人肃然起敬的英雄,而是生活在现实世界里的凡夫俗子。在他的内心世界里荡漾的也不是奔腾咆哮的大海,而是在日常生活的河流上流淌的小溪。压抑、窒息和平庸的现实没有给他以和谐融洽的生存环境,却使他对人格、理想和家庭的追求一步步走向幻灭。布鲁姆是本世纪西方社会中非英雄化形象的代表。对这一形象的刻画,流露出乔伊斯对爱尔兰“国民性”的既爱又恨的复杂感情。他的出现反映出西方现代文学中关于“人”的观念在“质”上的嬗变。在他身上所表现出来的英雄主义的丧失和对精神自由的渴望,是现代社会中资本主义文明的价值观念面临崩溃瓦解的最好例证。他同妻子莫莉的夫妇关系则表明了现代家庭纽带的断裂和人与人之间亲情关系的泯灭。
    
  《尤利西斯》标志着乔伊斯意识流技巧的成熟和完善,在小说的形式和结构上都堪称一场革命,被称为“意识流”的百科全书。整部作品没有完整的故事情节,事件的发生也没有明确的时间顺序和逻辑联系。就在这变幻莫测、稀奇古怪的意识流程中,乔伊斯抛弃了已往所使用过的单向型意识流手法而将其发展为交错型意识流,时而描述人物的内心活动,时而又以人物间的对话表现情节,在人物的头脑中自由出入,将人物的所见、所闻、所感不加任何评论地奉献给读者。斯蒂芬的意识流在个人和文化问题中纵横驰骋。布鲁姆的意识流则在个人的生活世界里徜徉而莫莉的意识流却在爱情、婚姻和性欲范围内流淌。这三股意识流互相交织,在亲情和家庭的焦点上汇合,构成一幅多彩的的画面,折射出都柏林社会的生活场景,表现出他们各自不同的思想感情。著名诗人叶芝在评论《尤利西斯》时写道:“这是一个全新的东西——写的既不是眼睛看到的,也不是耳朵听到的,而是人的头脑从一个片刻到另一个片刻进行着的漫无边际的思维和想象的记录。”
    
  “《尤利西斯》的特点还表现在作者对内心独白的系统运用上。乔伊斯成功地摆脱了传统小说的描述或转述,而使读者通过人物的眼睛客观地观察世界,通过他们多种不同的语言与表达方式了解他们的思想爱好、办心隐秘、希望和回忆。为了取得人们思想的真实效果,乔伊斯并不是把他们的思想活动直接记录下来,而是经过精心的编排,通过高度艺术形式的概括而把它们表达出来。斯蒂芬的内心活动表现出极强的自制力和目的性;布鲁姆所想到的往往是他马上就要去做的一些实际问题;而莫莉的思维却充满了活力,就像冲破闸门的洪水一泄而下。小说最后的一章有40页无标点的独白,道出了她当时脑海中的一切思想。
    
  《尤利西斯》还运用了平行类比和象征的手法。乔伊斯广采博引,汲取了古希腊以来人类的精神文明,再经过深化和提炼,使他们融合在本世纪的现实生活中。他以荷马史诗《奥德赛》作为《尤利西斯》总体结构的框架,并且把两部史诗融为一体。他把但丁的《神曲》当做《圣经》那样的精神食粮。第15章花街的描绘使人犹如进入了阴森可怕的地狱。而在第17章中他又借助《神曲》的布局把故事引向高潮,到达天堂的顶点。作家往往把具有重要意义的事情和一些看上去微不足道的突发事件联系在一起,以使这些普遍性的事情在任何时间对任何人都具有意义。作品中布鲁姆一天中无聊混乱的生活,象征着人类发展的历史。小说开始时天空晴朗,那天是布鲁姆的生日。后来天空中阴云密布,这象征着人类的种种罪恶。作品结尾时以白天的熄灭和黑夜笼罩大地告终,又象征着人类的毁灭。
    
  《尤利西斯》集多种文体之大成,仅仅用象征主义、写实主义、自然主义等都无法概括乔伊斯的风格。为了表现特定的环境和人物的内心感受及特别的思维方式,除了运用英国文学史上历代名家的文体外,乔伊斯还运用了法语、德语、意大利语、拉丁语、爱尔兰方言等多种语言,有时还打破传统的语法和句法的束缚,独创了一些词汇。同时,他又广泛引用史诗中的神话、双关语和天主教教义,并且涉及到了哲学、医学、音乐、天文和法律等领域,可谓应有尽有,千变万化,也使大批读者望而生畏。
    
  《尤利西斯》的结构也很奇特。乔伊斯试图通过各章的不同重点各自构成一个整体,然后在全书中将这些不同的系统交织起来,构成一个多层次的复杂整体。他说,这部小说既是犹太人和爱尔兰人的史诗,又是人体器官的图解;既是他本人的自传,又是永恒的男性和女性的象征;既是古希腊英雄经历的现代版,又是传播圣经的福音书。作品还包含了但丁《神曲》中《地狱篇》的结构。小说的中心部分就像一个螺旋,沿着现代的非现实世界向下旋转,循着报社、图书馆、酒吧和其它场所前行,最终到达了夜城的妓院——20世纪地狱的底层。